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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架势,陈四喜敢停吗?
他只能不停地挥鞭打在骡子背上。
骡子毕竟不是马儿,跑再快也没有马儿快。
老头却不紧不慢,撩开车帘指挥着陈四喜准确避让,逐渐拐入巷子里,最后成功甩开了妇人。
骡车最终在一家客人不算多的小茶馆前停下。
陈四喜惊吓过度,这会儿额头上后背上全是冷汗。
回头见老头神清气爽地挑帘下来,他有些郁闷。
连街上哪里有个坑哪里有根木桩子,哪里行人多,哪里好避让,哪条巷子最保险都一清二楚。
这老头是被追着砍了多少次啊?
“三位,刚才说了请你们喝茶的,就是这儿了。”
老头已经下了车,说话的语气礼貌又不失儒雅。
任谁都无法想象,一刻钟前,他正被媳妇儿满大街追着砍。
陈四喜没吭声,望向陆续下车的谢浔二人。
谢浔道了声,“多谢。”
老头面上露出笑容,“里边儿请。”
茶馆开在巷子深处,比不得街面上还能听小曲儿听评书的茶楼热闹。
此处格外的安静。
但有一点好,就是干净。
一眼望去,摆件虽不多,却都整洁有序。
仅有的三两位客人的说话声也很轻,不喧闹,让人觉着舒心。
老头应该是这儿的常客了,小二一见他,问都没问就给安排了靠里的包厢。
老头说了请客,亲自去柜台点了一壶茶,一碟卤花生和一碟酱鸭舌。
趁着老头没回来,陈四喜小声问谢浔,“他待会儿该不会还要坐我的车回去吧?”
谢浔懒得跟他讨论这种问题,“他把你当车夫,你收钱就是。”
“得了吧!”陈四喜撇撇嘴,“你们没听那疯婆子说吗?老头藏私房钱,我要是收钱,他把私房钱给了我,那被砍的可能就是我了。”
话到这儿,他又开始后怕,“要我说,这茶咱都不该喝,要不趁他还没回来,咱仨偷偷溜走算了,反正又不认识,就当是我倒霉,出门忘了看黄历。”
说着,望向姜小小,“大师,你快给我看看,我这两天是不是又撞什么脏东西了?”
否则哪有一出门就这么倒霉的!
姜小小说:“撞了多嘴煞,把嘴巴闭上就化解了。”
陈四喜半天才反应过来姜小小是在嫌他聒噪。
他还没出口的话只能全部吞回肚子里,又坐不住,探出半个脑袋往包厢外瞄。
就见老头站在柜台前,跟掌柜的正说着什么。
虽然听不到,但陈四喜能看出,掌柜的神色之间满是恭敬。
陈四喜纳闷了,“这老头穿得挺朴素,啥也看不出来,该不会是什么大人物吧?”
“不对不对!”想到这儿,他又自我否决了,“那疯婆子管他叫顾二狗,哪个大人物叫这名儿的,未免也太掉价了。”
谢浔难得的没再沉默,接过话,缓缓道:“鹿鸣书院院长。”
陈四喜:“???”
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顾院长再回来时,先前还骂骂咧咧的陈四喜马上住了口,换上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包厢不算大,是四人位的。
谢浔和姜小小坐了一边,陈四喜一人坐一边。
顾院长进来后,十分随意地在陈四喜身旁坐下。
陈四喜绷直了脊背,大气不敢出。
坐下没多久,茶就上来了。
一壶碧螺春,两碟小吃,另外还有一碟茶馆送的点心。
顾院长拎起茶壶,亲自给三人倒茶,目光随意在谢浔身上扫了扫。
“两位小兄弟在哪念书?”
“我、我们不是学生。”
得知了对方的身份,陈四喜拘谨不少。
他虽然大大咧咧,但什么人能得罪,什么人不能得罪,他还是知道的。
尽管这位院长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人家好歹也是身份尊贵的院长,不是他能随意开罪的。
“哦?”顾院长将茶壶放好,重新望向谢浔,“看小兄弟的气度,老夫还以为是哪个书院的学生。”
谢浔道:“我对读书没兴趣。”
顾院长哈哈大笑两声,“小兄弟这话,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陈四喜一脸八卦。
顾院长没有直接点名,只是语气略带怅然地说道:“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才三岁,特别调皮,是个爱折腾的小家伙。”
“我还记得那天,他趁我睡着在我脸上画乌龟,被我当场抓包时气鼓鼓地瞪着我,说他不想读书,对读书没兴趣。”
“可没兴趣读书的他,却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后来呢后来呢?”陈四喜好奇极了。
开河县就巴掌大点儿,这么厉害的人物,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后来啊……”
顾院长恍了下神。
那个三岁就能舌战国子监众学官,将文渊阁三成的书倒背如流的神一般的皇子殿下,据说生了场大病,不得不被送出京。
再之后,就彻底没了音信。
燕京现在能记得起他的,已经没几个人了。
“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他。”顾院长说出最后一句话。
语气里有叹息,有遗憾,更多的,是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