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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动声色,上前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往上走。
松树坡这块地,是早年宋弘花了大价钱买下来的,只有郁霓裳的一座孤坟。
这个时代家族观念重,一般像宋弘那样官至高位的人,府上都会建祠堂。
但宋府没有,宋弘只是把宋兰一家接去了京都。
倒也能理解,毕竟宋弘不是真正的宋家人,又不好明目张胆供奉舒家先祖灵位。
宋弘偶尔会回来上坟,但从不让人重修郁霓裳的坟。
以前宋青苒不太能理解,不建祠堂也就罢了,为何不供奉郁霓裳的灵位,还不修坟。
现在她大抵明白了。
可能在宋弘心里,郁霓裳从来就没离开过,他一直在等她回来。
哪怕希望渺茫。
所以不供奉灵位,不修坟,是不想向世人强调,自己有个亡妻。
他想让郁霓裳回来得名正言顺。
坟头旁边有个棚子,里面放着除杂草的工具。
宋弘时不时会回来的缘故,郁霓裳的坟头上没有什么杂草,只是被雪盖得太深。
宋青苒拿起铁锹铲了雪,又从宁濯手里把自己的包袱接过来缓缓打开。
里头是上坟的香烛纸钱供果和一个小香炉,她还用干菊扎了一束漂亮的捧花。
好在路程虽颠簸,倒没怎么弄坏。
小心翼翼把捧花和供果放到墓碑前,宋青苒取出线香和蜡烛。
宁濯弯腰拿过香炉,用铁锹铲起湿土装满又放回来。
宋青苒掏出火折子点亮蜡烛,又燃了线香,递一炷给他。
宁濯举着香,与宋青苒一起,对着坟头拜了三拜。
“岳母大人在上,小婿突然到访,若有冒昧之处,望您海涵。”
宋青苒看了他一眼,在心里默念:“妈妈,苒苒来看您了。”
线香插到香炉里,宋青苒直接往雪地上一坐,瞥了眼宁濯穿着喜袍分外俊美的侧脸。
“王爷,如果我告诉你,我投胎的时候没喝孟婆汤,记得上辈子的事,你信不信?”
宁濯回望着她,漆黑的眼眸里,溢出宠溺的温柔,“我信。”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关于……我的上辈子。”
苒苒,我们成亲吧
山坡上寂静,只闻阵阵裹着寒意的雪风声穿过满山枯木。
宋青苒披在肩头的乌黑长发被吹起。
宁濯走到风口坐下,替她挡了挡,没说话,安静聆听。
宋青苒抬头,望着雾沉沉的天,缓缓说道:“上辈子,我有个貌美温柔的娘,却没摊上一个好父亲,他对我娘动辄打骂,扇耳光,踢小腹,都是家常便饭。”
“因为是亲人,所以他最明白我娘的痛点,每次骂人,总能精准拿捏住我娘的痛点来刺她。”
“可笑的是,那些痛点,明明是他们初婚时,那个男人承诺好会一辈子替我娘抚平的,最后却变成了他伤人的语言利器,毫不留情地狠狠扎向我娘最疼的地方。”
“后来我在外地念书,有天晚上突然得了信,我娘死了。”
“我本以为,是她对人生无望而做的自我了断。”
“可我没想到,回去后我从监控录像里看到,那个男人举着一把斧头,把她的脸凿得面目全非,再翻回背面砍,整整十二下,入殓师尽了最大的努力都没办法复原半分。”
“那段录像,成了我一辈子最大的噩梦。”
宋青苒说到这儿,下意识地蜷起双腿抱着双肩,声音控制不住地在颤抖。
宁濯不懂“监控录像”是什么,但意思他明白了,深深拧着眉。
这样的残忍过往,说出口一次,便是对宋青苒的一次残忍凌迟。
难怪去年在城外,她会因为见到疯子杀人而惊吓过度陷入昏迷不肯再醒来。
宁濯挪过去,长臂将她搂入怀里。
并没有第一时间出言安慰。
这一刻,言语间的同情是把刀,会让她更痛。
沉默陪伴才是最好的安慰。
宋青苒顺势靠在他胸膛,眼眶猩红,口中因为用力呼吸而吐出一圈圈的白雾。
过了很久,宋青苒才慢慢从他怀里抬起头,睫毛濡湿,眼底的红还没退去,神色却分外认真。
“宁濯,这样一个千疮百孔的宋青苒,你还想娶吗?”
这是宋青苒第一次,直呼他全名。
不是以外室的身份,不是以臣女的身份,而是,他未婚妻的身份。
“娶。”
宁濯揉揉她的头,一个字回答得干净利落。
没有花哨多余的承诺,可就是这一个字,让宋青苒感受到了沉重的分量。
宋青苒凝视着他,许久之后破涕为笑,“宁娇娇,你是真的恋爱脑。”
宁濯笑着重新将她圈入怀里,把身上的体温渡给她,嗓音醇厚悦耳。
“既然你说要重新互相认识,那就不能光是你一个人剖白,我也说说我自己吧!”
宋青苒眨眨眼,没有接话,默默将脑袋枕在他臂弯。
听到头顶男人的声音徐徐传来。
“小的时候,我娘总盼着有个女儿。”
“我大哥二哥为了哄我娘开心,就变着法地骗我穿上小裙子,梳着花苞头,戴上漂亮的珠花,说是这样就能见到娘。”
“于是我跟着他们去了军营,我娘一见到我,激动得险些落下泪来,还给我取了个小名叫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