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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若渴笑了声,没说什么。他开口想说:“哎,何家好”
火车到站,何家好匆匆挂了电话上车,再下车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不见。连同那张便签纸都不见了,连同他的初恋。
何家好用自己那种实心的笨拙,努力从一个同学问到另一个同学,再问到陈若渴电影学院的同学。他感觉自己是在大海中打捞一粒冰糖。终于联系到陈若渴的室友,那头漠漠地回复他:“陈若渴进组拍戏了。”
何家好话咬着话,笨拙地问:“他的手机号”
那头说:“说是封闭拍摄,你有事先告诉我。”
笨拙的何家好,到最后几乎能倒背下陈若渴宿舍的座机号码。他隔三岔五要打过去问他们陈若渴回校了没有。他说:“我的新号码是能不能麻烦你们一定告诉他。”
但他的手机上从来没有收到过陈若渴的讯息。
何家好循规蹈矩生活,忙着赶理论课的论文。那部失败小镇电影是再没有下落,但是剧组几个姐姐常记挂何家好。他们约出来吃过几次饭。
花姐说起陈若渴,说:“小渴也不太说话。但是好多人就喜欢这一挂的啦。”
何家好咬着果汁吸管发呆,听她们讨论陈若渴,像在讨论一个他不认识的人。何家好想,他明明和这个人交换过秘密,隐秘地接过吻,这些现在像他自己做过的一场梦。
几个月后,何家好坐在食堂吃饭。他们进行了为期两个月的实验话剧训练,大家都很疲累地靠在一起吃饭。何家好低着头,今天的红烧鱼块放多了盐,他吃了一口之后就不敢再吃了。
食堂里吵吵嚷嚷。何家好抬头看前边的壁挂电视,忽然看到电视屏幕上陈若渴的脸。陈若渴穿灰蓝色西服三件套,站在异国的红毯上对着漫天的闪光灯。
何家好咬着咸腻的筷子头,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他们一起演出的那部电影里,最后,阿仔和阿奇回到儿时玩游戏的防空洞。洞上方是一条废弃的铁轨。他们和对方谈起自己的人生。阿仔在南方漂亮的生活。阿奇抱着自己的膝盖,默默地听着。他羡慕着阿仔,同时回看着自己无望的人生。
何家好夹了一大块红烧鱼块塞进嘴里。他跟陈若渴之间,距离已经是这么远。
海豚宾馆(四)
陈若渴常常做梦,梦到海豚宾馆顶楼的天台。天台上放满了老板周女士自己种的盆栽。何家好靠在天台的围栏边吹风。
下雨的时候他们也上去。陈若渴接过何家好手上的伞,另一只手搭在何家好肩上。有其他人上天台吸烟的时候,他迅速把手放了下来。何家好朝他眨眼睛笑。
陈若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间高级酒店的商务套房里。他去年末接拍了一部关于问题少年和集体造谣的片子《杀死谣言》。电影完成后,他跟着导演在各国的电影节奔走。电影里演他妈妈的女演员很照顾他。晚上红毯时间之前,他们荡船去圣马可广场,找一间脸谱店。
这几个月的时间,陈若渴觉得自己像一颗碰到高浓度液体,于是细胞液尽数析出的坏烂细胞。他没想过,在自己二十出头的年纪,忽然收获那么多声名。颁奖台的大屏上高悬着他的剧照,那张陈若渴理寸头,坐在教室窗台上玩英语单词本的海报会在一个月之内贴满国内的大街小巷。
陈若渴的手机开始无时不刻收到奇怪讯息和电话。他只好关机,换手机号,进而失去原先的朋友圈。
陈若渴坐保姆车去赶路演,下车,挤过来的人差点要把他重新挤回车上。一夕成名会带来什么。这个课上老师没有教过,但现在陈若渴可以回答,是拥挤和疲惫。他头一次知道原来世界上是挤满了人的,他们也会无时不刻挤到你身边来,认出你,朝你大叫。那些叫喊不是只有褒奖,还有漫天的谩骂和非议。到后来,陈若渴在互联网热词里看到自己的名字都会有想呕吐的感觉。
陈若渴记得自己和何家好在镇中心乱逛的时候,陈若渴问他:“要是我们真的成了大明星,你要干嘛?”
何家好晃着自己一双细瘦的手,想了想,凑到陈若渴身边悄悄说:“我想去金尊大厦顶楼那个会员制玻璃旋转餐厅吃饭。”
何家好掰着指头,报自己想吃的菜。他说他要坐在透明天台能看到海边夜景的地方,吃惠灵顿牛排,可可布朗尼
陈若渴无语地看着他,伸手弹了下何家好的脸颊。
陈若渴现在在心里骂了句笨蛋。成为大明星,一点也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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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死谣言》之后陈若渴接拍的新戏,导演非常苛刻。他只用电影胶片拍摄,拍摄全凭他一人做主。陈若渴ng次数多,导演站起身,摔掉耳麦叫道:“影帝你是很了不起吗?大学没毕业的毛头小子,台词功力差成这样。”
陈若渴一开始沉默地低头听着。接触的导演多了,他发现不是每个导演都是他十九岁拍的那部戏的导演,随便得仿佛是某天喝酒的时候一时兴起于是筹钱拍了个片,演员也是从电影学院里随便拉了两个人。拍完算完,甚至就这么不见了,那部电影。
导演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踢了脚机器,说:“浪费我时间。”
大卫是新过来跟着陈若渴的助理,他拉了拉愣在一边的陈若渴,让他回自己休息间休息会。导演和旁边的副导高声地继续议论着他。陈若渴忽然走过去,和导演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