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有一霎,段司宇忽然想,颜烟是不是想飞出窗去,就此离开地球,回到本该在的月亮上。
心口没来由地发慌
段司宇疾步走近,主动问:“在看什么?”
颜烟回头,朝他温和勾唇,“没什么,我在发呆。”
眼里却没有笑意。
段司宇意识到,颜烟并不高兴。
而此时对他笑,只是不想让他担心而已。
方才的喜悦骤然消失。
段司宇深呼吸平复心情,冷静告诉颜烟可以手术的“喜讯”,一一解释,让颜烟选个方案。
“都可以,我都听你的。”颜烟乖顺回答,双眼却平淡无喜。
四目相对。
段司宇终于敢承认一个事实。
颜烟答应他会积极治疗,不主动放弃,只是为了让他好受。事实上,颜烟的态度依旧悲观,觉得无论选哪种手术,怎么治疗,最后都会再复发。
颜烟不会再寻死,因为不想让他难过,但颜烟也不会再高兴,因为从根本就不想活。
他积极改变,拼了命狂奔,把他的月光救回来,用尽方法留下。
但这些,都没有用。
因为他的月光早已碎裂,再无法修复完整,任凭他如何努力,都只能得到一地晶莹的碎片。
认清现状,段司宇再装不了淡然,侧身捂住眼眶,牙关咬紧,极尽崩溃。
“对不起。”耳畔,又一次,颜烟对他道歉。
段司宇摇头,颤着声音乞求,“你不能这样对我,颜烟,你不能在我把你救回来之后,还是这样”
悲观,厌世,不想活。
坚韧的墙一旦有裂痕,碎裂的速度只会愈来愈快。
段司宇欲言又止,支撑不住,转身靠到墙边,连背影都颤抖。
抱歉森晚整理。
颜烟本想道歉,因为他又在让段司宇难过,但他没敢说出口,因为这似乎会加剧对方的痛苦。
“不能,你不能这样”一遍遍,段司宇语无伦次,痛苦地乞求。
一时手足无措。
片刻,颜烟下床,走近轻声安慰,“手术肯定会成功,你别这么难过。”
只一句,又让段司宇情绪崩裂。
安慰他,让他不要难过,颜烟自己却悲观,似乎做的所有努力,都只为让他好受。
“你是不是觉得治不好?”
段司宇转身,高声质问:“你是不是觉得,反正最后都会死,不如早点走,我也能早点好受?”
颜烟不敢出声。
因为他确实这么想。
他很清楚,有人能治愈,再活几十年,有人易复发,撑不过五年。
而他,从未幸运过,结局就是死路一条,与其让段司宇常年不安,不如早点死。
良久的沉默。
段司宇长呼气,“行,等我以后生病,我就看着你的照片,说不治了,反正最后都会死,不如少受罪。”
这不过只是假设,心口却抽搐发疼。
颜烟摇头,“你不能”
段司宇打断,“你有没有想过,你不在了,我如果生病,就只能独自躺在病床上,孤独地死?”
颜烟一怔,他从不这么想。
因为远星,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有无数陨石环绕。
“你不会这么想,因为你认为有的是人陪我。可是颜烟,我不是远星,”段司宇放下手臂,“我只是个孤岛,除了你,我不理解任何人,也没有人能理解我!”
眼眸发红,悲伤到极点,亲口承认自己的脆弱。
段司宇如此痛苦的模样,比起溺水那日难过得多,颜烟从未见过。
——还好你最后落在我的岛屿。
蓦然,颜烟想起这句词,怔然。
他重复犯错,总是低估段司宇的痛苦。
他把段司宇想得坚不可摧,无论遇上何种困难,都能熬过痛苦,继续在高空闪耀,永不坠落。
可事实上,段司宇只是个孤独的人,甚至比他还要寂寞。
他的死并非一种短时的痛苦,熬一熬就能挺过去,而是一种长时的效应,会贯穿段司宇的后半生。
因为他是这座孤岛里,唯一的花。
可他的许多努力,全无意义,最终都是一场空。
就像那时,他去看了医生,辞掉工作认真做疏导,做过很多努力,最终却仍被负面情绪打败,逐步走向末路。
“对不起,”颜烟感到无措,“我会积极治疗,我保证。”
他只能承诺自己,无法保证结果。
又是道歉。
颜烟依旧悲观,还在用安慰搪塞。
段司宇咬紧牙,背过身深呼吸,平复情绪,不再辩驳。
医生分明说过,要助病人改善心态,不要悲观、大起大落,可他不仅没能改变颜烟的想法,还适得其反,让颜烟愧疚。
许有一刻钟,他们就这么站着,面对背,沉默。
再转身时,段司宇已恢复冷静,猝然提议:“陪我出去兜风。”
现在已快半夜。
颜烟一愣,“现在?”他倒是不困,因为睡了很久。
段司宇脱下外套,搭在颜烟身上,扣好,“就几个小时。”
“好吧。”
颜烟本以为,他如今不能乱走,他们得偷溜,但医生只让他们早点回,放轻动作,不要太过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