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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来由,颜烟愈发难受,过去工作时他奉承的笑,以及旁人鄙夷的眼神逐帧涌入脑海。
越是久待在拍摄现场,心内就越煎熬。
最终,趁着吃饭时间,颜烟同叶思危打声招呼,又给段司宇留条消息,独自带上餐食出门,到街外透气,方才好受。
一手端盒,一手拿筷。
颜烟找到个街角,蹲下,咀嚼几口便发怔,像个流浪的地痞,全无体面可言。
天快暗了。
四周辉光逐渐亮起,金光浮华,与他曾在沪城住的旧区,大相径庭。
近处高楼倏地亮灯,被光一闪,颜烟阖着眼回神,继续咀嚼。
沪城的夏夜闷热。
没一会儿,颜烟觉得腿酸,额头上冒汗。
好在餐食近乎见底,颜烟站起身,抖抖腿,意欲回拍摄现场。
然而一转身,一高大人影挡在眼前,段司宇正在他身后,不知站着观察了多久,面色发沉。
颜烟心里一惊,慌乱间差点向后摔倒,好在被及时拉住,稳住平衡。
“为什么逃跑?”段司宇问。
“我没有逃跑,”颜烟赶紧解释,“我出来透气,吃完饭就回去,我给你发过消息。”
“觉得无趣?”
“不是,我”颜烟一顿,声音渐低,“我只是不想听到轻视你的话。”
一霎寂静。
“回去吧,别耽搁拍摄。”颜烟声音发干。
段司宇却不动,“颜烟,刚才我不反击,只是顺应对方,你觉得我世故庸俗?”
段司宇认为自己庸俗?
“我永远不会这么觉得,”颜烟急急否认,“是轻视你的人有错,你没有错。”
“那我也这么觉得,”段司宇重复他的话,“我永远,不会觉得你庸俗。”
眼眸冷静,似早看穿一切。
蓦然,耳畔风声静了。
颜烟愣住不动,双腿犹如千斤重,喉咙失声,发不出一丝回音。
因为他敏锐意识到一件事。
段司宇想要查他很简单,连胃癌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既然在西岛,段司宇能查到他患癌,那一定也能查到他惊恐的原因,为什么焦虑,以及
拿到他的疏导记录。
或许,段司宇早就知晓,他丑恶的嫉妒。
无数次,颜烟想,等他不再要强,等他能放下清高的自尊心,他会坦白那些丑恶的嫉妒。
如果一直无法放下,那他就闭嘴,等经年之后自动忘记,反正人的记忆,本就会随着时间衰退。
但段司宇已经知道了。
他冥顽的清高要强,讨好的蛰伏,以磨合期为借口的嫉妒
段司宇全都知道。
或有几分钟,颜烟无法动弹,脑子里只有这句话,思绪如同不停循环的死程序,重复,宕机。
心跳急速拔高,感官敏锐。
行车声,风声,甚至是路灯里钨丝的电流声,任何一丝声响,都能拉紧思绪的弦,攻击他紧绷的神经。
他是不是又要发作?像个发狂的疯子,当众不体面?
他又要等人来救,被担架拉上救护车,事后再找借口说不是惊恐,只是身体抱恙?
视线似晕上一层薄雾,模糊所有视物,只有聒噪的声响还在,无孔不入。
颜烟抬手捂住耳朵,下颌绷得发抖,尽力维持住体面。
蓦然间,段司宇拉开他的手,帮他捂住耳朵,紧贴着不露缝隙。
“抱着我。”
段司宇的声音似半浸在水里,像水面上的照光,沉在水底的人看不清,只能扫到模糊光晕。
颜烟一颤,低头扎进胸膛间,没敢用力抱,怕将段司宇拍摄用的衣服弄皱。
柑香隐在脂粉香味中,几乎不可闻。
好在,紧绷的弦就此定格,未再继续拉伸。
约摸一刻钟,颜烟渐渐卸了劲,后知后觉,刚才那并非惊恐,他只是紧张到极点,误以为又要发作。
“好了?”段司宇问。
“嗯。”
耳旁的手松开,转而搂在他腰上,“今天的拍摄结束了,我不赶时间。所以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刚才为什么难受?”
颜烟动了动唇,却什么都说不出口,终是只有沉默。
片刻,段司宇又说:“如果现在不想说,就以后再发给我。”
“好。”
依然,段司宇就装作不知道,不动声色的询问,不紧迫的逼问,全是为让他好受。
颜烟咬紧牙,只觉得自己无能,不仅无法解决旧日的问题,还迫使段司宇小心翼翼帮他。
他该坦白。
装傻与拖延,都是懦弱的无用行为。
颜烟很清楚。
但他犯的这个错误太严重,他根本不敢仔细回想,能逃避就逃避,更遑论亲口承认。
每日待在现场,无心看拍摄,多数时候,颜烟都在惴惴不安思考,他该要如何坦白,怎么开口。
初次拍摄周期超过一周,因为每日的拍摄时间短,一两小时就必须结束。
按其他艺人的节奏,这种体量的任务,快的一天就结束,慢的也就两三天。
但段司宇执意规定了每日的工作时长,多一分钟都不允许。作为让步,品牌方可以随时调整方案,改动要求,他会积极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