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再见蒋肃仪(2 / 3)
”所建立起的勇气,像月光下的潮水唰然退却,许瑞言浑噩地坐到一张露天长椅上。
积雪将下裤浸透湿冷,雪花很快落满肩头,从这个角度能看尽居民楼的每一层。哪层亮了光,哪一楼在炒菜,许瑞言都可以看到听到,半空甚至飘来呛辣的烧鱼味。
雪花落在瞳孔上,也落进许瑞言放空的大脑里。
许久之后,他低下头,平视前方的积雪。
蒋肃仪洗完澡出来,不经意透过窗户向外瞥,许瑞言像棵叶片掉光的白杨,只剩下躯干挺立,所有枝桠都蒙上细雪,用来呵气的手冻得通红,只呼出稀薄的热雾。
他隔着六层楼的距离看了会儿,转身走进厨房里。
第二次出来,许瑞言不见了,长椅上只有一小块落着薄雪的区域,一串脚印从雪地蜿蜒出去。
蒋肃仪盯着窗户,站了片刻,回到厨房,把火关了。
……
许瑞言小跑着回到居民楼,怀里多了束玫瑰。
他很想跑出最快速度,可是娇艳的花朵无法迎接狂风,外面那层漂亮的玻璃纸也会失去造型,他找遍附近街道才寻到一间营业花店,掏光所有现金包下十九朵。
底楼的灯暗了几瓦,街上也没什么人了,老城区熄灯前一个小时总是这样,许瑞言坐在椅子上,手指很快又冻僵了。
蒋肃仪穿着旧外套下楼,感应灯滋啦啦的,他把并不多的生活垃圾扔进投放处,塑料袋发出很轻的落地声。
在他身侧几米外的长椅上,许瑞言怀抱一大捧玫瑰,像块小木头坐在那里,偶尔在雪粒缀满花苞时,呵出热气将雪融化。
“我做了姜汤和面条,上来吃点。”
乍听到这句话,许瑞言用了三秒才抬起头。
蒋肃仪在不远处站着,和漫天的雪花几乎融为一体。
肉丝面的香气随着滚热温度滑进胃里,荞麦面条裹卷小撮辣椒冲击味蕾深层,尽管只是普通的味道,却足以让许瑞言开始联想,蒋肃仪这些年在过怎样一种生活。
餐厅位置向后,能听到蒋肃仪在讲工作电话,许瑞言隔着博物架听了会,默默在手机上递交了休假申请。
时间不早了,纵贯内城的轨道车已经停运,但许瑞言也没想过可以留宿,是以蒋肃仪把被子扔过来的时候,他显得愣愣的,像被莫大的惊喜砸中。
——当然,只是睡沙发而已。
这是间可堪样板房的公寓,黑白灰的装潢,一切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唯一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茶几上被广口玻璃瓶盛着的玫瑰——许瑞言买来的那束。绮丽鲜艳的颜色与周围很不协调。
进来之后,许瑞言就把花放在了玄关,一会儿之后,蒋肃仪从玄关拿起花束,摆进了刚装完水的玻璃瓶里。
沙发比许瑞言家里那套柔软得多,也可能是心理作用,总之,许瑞言暂时戒掉了被包裹感,周围弥漫的气息足够让他心安。他安静嗅着,居然涌现一股浓浓的睡意。
蒋肃仪在主卧室睡着,因为中央空调装在那里,卧室没有关门,能看到一截手臂从床沿搭下,另一只则平行搭在身侧,手心扣着本工作簿。
这份记录着地区工作的簿本,蒋肃仪今晚并没有看进太多。并且一贯有睡眠障碍的他,居然沾枕后堪称光速的睡着了,连梦也没做。
许瑞言闭了会儿眼,复又掀开,悄然打量数米外那张脸。
如果说十七八岁的蒋肃仪,五官有种少年气的精致,那么经过岁月磨砺,那种内敛的俊美已经变得浓墨重彩起来,骨骼构建出成熟男性的硬朗弧度,那狼毫勾描的眉目,即使远距离观察也分外清晰,每一根如墨画般颀长的睫毛,都清楚映在许瑞言眼睛里。
困意成倍涌来,许瑞言合上发涩的双眼,为这个幸运的夜晚画上句点。
明天还能再见你吗?
……
晚安。他酸涩地想。
清晨,蒋肃仪刚睁开双眼,感觉有一只猫从他旁边逃走了,带起一阵窸窣声。
还不到起床时间,所以他又习惯性睡了过去,但是整整五分钟过去,他和睡意的联系完全切断了。
客厅沙发上,圆鼓的棉被卷微不可查地蠕动了下,被棉被裹住的清秀脸蛋红润许多,一听有人从房间出来,便睁开眼睛。
巡察官没有双休日,今天的工作是去偏远村庄发放慰问品,给独居的老人修缮窗户,清扫积雪。蒋肃仪去警务所换了能托运的车,许瑞言拘谨地站在车门旁边,好像在等一个上车的口令。
一大早许瑞言就跟着他下楼了,一开始偷偷摸摸躲在后面,于是他要骑代步车的计划也打消了,好在警务所只隔了几百米,步行很快就到。半道上他转了下头,许瑞言估计也知道自己暴露了,腼腆地走了出来,一路跟到了警务所。
见蒋肃仪进去提车,然后找来巡警搬东西,许瑞言远远偷看一会儿,然后灰溜溜跑去附近买了两份早餐。
除了这种方式,他想不到还能怎样缓和僵局。
他想和蒋肃仪说话,可是周围的陌生人好多,让他越发觉得自己是在死皮赖脸跟着对方。他把那两份早餐摊在手掌上,让蒋肃仪选,而蒋肃仪毫无反应,依旧在翻看物资清单。
许瑞言被邀请上车的喜悦苗头立刻就打蔫了,但他还是鼓足勇气道:“我刚去买的,有包子烧麦…和豆浆,还很热。”
双手就伸在两个座位之间,正当许瑞言沮丧地要放下去时,豆浆杯被接走了。
蒋肃仪边看文件边就着吸管喝了一口:“在警务所吃过了。”
去村庄的土路崎岖,托运车体型又比较大,许瑞言颠得想吐,趴在窗口边看到后视镜映照出的车厢绿布,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漫上心头——那次打丛林出来,是不是也坐的这种车?
输血…安抚素……
许瑞言没能联想太多,经历了两小时颠簸来到了村子上,他立马跟着蒋肃仪下车卸货了。
物资大多是豆油米面一类的,村委会用广播通知村里青壮年过来领取。半个上午过去,物资还剩大半,得把车开进村,配送给那些独居老人。
“小蒋又来了啊,谢谢…谢谢,真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烦你。”
“不客气。外面冷,您进去吧爷爷,一会儿给您把米油放到屋里去。”
许瑞言听见蒋肃仪对站在门口的老大爷说。
他本以为蒋肃仪还会像以前,不善言谈,又或者只是冷漠回复对方。但是,没有。
“好、好……”大爷拄着拐就要往屋里去,“小蒋留下来吃饭哦,我去做饭……”
“不了爷爷,”老人八十多了,腿脚和精力都有所不济,蒋肃仪婉拒了用餐,准备带许瑞言用泡面解决午饭,“我们带午饭了,不吃一会儿浪费了,您歇着吧。”
这样的对话,在接下来发生了很多次,正午时分,他们坐在附近柴火堆上叉泡面吃,用饭期间安静无比。
这让许瑞言更加深了一个念头:原来蒋肃仪只是对自己冷淡而已。
送完物资,之后就是挨家挨户清扫积雪。下午四点多来到最后一家,是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一见他们来便笑脸相迎。
老太太拉着蒋肃仪说话,许瑞言一边扫雪一边听着。
夹杂着方言的对话,许瑞言没完全听懂,但大概明白老太太有个孙子叫小山,适婚年龄,想介绍给蒋肃仪当对象。
“一会儿让小山跟你们去城里走走。”老太太慈眉善目道,“他呀,总说要去内城工作呢,去当什么……呃,战区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