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 1)
在他看来,既是看在大师父与宗房情面上,将长孙送到道痴身边做伴读,那二孙子多借宗房些光也好。
王氏宗族,共有私学两处,曰宗学,曰族学。
宗学里收的是宗房与王家内房子弟,外房族人都挤不进去,更不要说王福平家这样的出仆。
族学收的学生多,也有不少姻亲子弟在这里附学。
念在王福平实忠仆之后,子侄又在宗房名下铺面当差,求的又是儿孙上进的事,王老太爷就痛快地应了,虎头二弟就开始进城读书。
虎头爹娘原本信心百倍地想让次子今年下场,年前就割了腊肉、绑了活鸡活鸭,催着王福平出面,去寻族学里的先生。
他们已经打听过,县试需要廪生出结,还需要同考五人互相作保。他们想着一家一家的打听托门路,还不如直接求到先生这里,就算是花了银子,也知根知底,不会被人随意蒙了去。
王福平心里“王孙成龙”,即便觉得次孙年纪有些小,可还是美滋滋地进京拜先生。
没想到,先生却不肯帮这个忙。
倒不是瞧不起虎头家是出仆,而是他晓得虎头二弟不适合下场。因为,虎头二弟在乡塾时学了三千百,可是四书五经只是粗读,时文更是学也没学。到了族学着一年多,不过在学四书五经,时文还顾不上。
王福平并不是大字不识的无知村夫,当然晓得先生的意思。童子试要考时文,没学过时文下场,那不过是笑话。
王福平又羞又臊,可是为了孙子,依旧厚着脸皮问道:“先生,那小老儿那孙子,到底还得多久能下场。”
先生皱着眉头,捻着胡子,纠结半天道:“勤能补拙,若是令孙肯踏实下来,学个五六年应能读通四书,时文这里,学生悟性不同,成效不同,老夫也不好信口白牙。”
王福平晓得,这是先生不看好次孙的资质,想着长子长媳将次孙夸的跟什么似的,老爷子心中多少有些狐疑。虽说先生没道理扯谎骗人,可自己好好的“神童”孙子成了劣货,老人家到底不甘心。
回到家里,王福平就将虎头爹娘骂了一顿,又将二孙子提溜到跟前细问缘故。
即便二孙子在乡下私塾时没有学时文,入王家族学一年怎么也没学?
虎头二弟只说先生是富贵眼,待某房某房的公子如何巴结,待自己如何冷落,又埋怨先生说他四书不通,并未有教自己时文。
虎头爹娘闻言,不由替儿子委屈,声讨起族学先生。
王福平却是听出来,二孙子确实没学时文,先生的话是对的。老人家不禁气了个仰倒,他是因自己读书不多不愿在孙子面前露怯,才将督促检查孙辈读书的差事交给长子,没想到闹出这个乌龙来。
想着先生说孙子资质不行的话,再看看被长子、长媳惯得跟小公鸡似的二孙子,老人家不禁心灰意冷。
太打击儿孙的话,他也没说,想着再过几年看看,若是二孙子真不是读书的料,其他的孙子也长起来了。
没想到这事闹开后,虎头二弟说什么也不肯再去族学,不是说同窗势利眼,就是说先生不公。
王福平是舍了老脸,才给次孙求的进族学,哪里容其任性。可是没等他开口管教,虎头二弟自己折腾病了。
虎头他娘将次子当成命根子,寻医问药,衣不解带地侍候着。结果大夫来看过,只说是郁气在心之类的,不过是心病。
虎头爹娘求到王福平跟着,王福平心中虽不高兴,可也舍不得真逼死孙子,无奈之下只有去族学给孙子办了退学。
为了此事,虎头家过年都没有过安生。
原本并不干虎头之事,可是虎头回家穿着细毛褂子,还提了王府内制的点心匣子,身上的荷包里有金银锞子,看着很是体面。
虎头家倒是并没有想到世子身上,只以为道痴在王府体面,伴当的赏赐都很丰厚。
等到王青洪从京城回来,刘大舅衣锦还乡,王家族人少不得议论一番。提及道痴来,都觉得他前途正好。
虎头爹娘正为次子去哪里读书拿不定主意,听了这些话,就想到道痴身上。
不说王府里有没有名师,就是道痴自己已经过了童子试,要是愿意指导儿子两年,以后考试也容易些。而且,搭上道痴,以后也能搭上王青洪与刘大舅的光。
原先觉得“伴当”为耻,现下夫妻两个觉得为了次子学业,“忍辱负重”也没什么。
夫妻两个去王福平跟前露了话风,被王福平给呵斥一顿,却依旧不死心。
过年这半月,两口子轮流劝虎头主动将“伴当”身上让给他弟弟。虎头本就口拙,在父母跟前说话更少,只是听着不应声。
到了今天,虎头回王府的日子,实在拖不下去,虎头他娘挑着他爹打虎头,打折了一根棒子,虎头也没点头。虎头他娘恼的厉害,动起手来,给了虎头几巴掌。
让虎头二叔看到,搬出王福平来,才制住虎头娘的癫狂。
王福平因虎头脸上的伤,想要留他几日再送他回城,可虎头却不肯。
他力气大,无人能拦住他,王福平就依旧叫王二叔送他进京。想着道痴本就晓得虎头爹娘偏心之事,王福平便让王二叔直言相告。
王家这些事情,道痴虽不知晓,可听王二叔说那几句,也能听出不过是虎头他娘又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