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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房沈琪早就看不惯,冷哼一声,大声道:“听这意思,涌二叔这都安排好了,那还来族里说这些做什么!”
沈涌道:“这父为子纲,自然是我能安排的,只族谱也得记上一笔……”
沈琪打断他道:“除族之后,父子关系也便断了,还哪儿来的父为子纲?如今玲二哥一家独门立户,涌二叔怕是做不了旁人家的主。”
沈涌接连被小辈怼的说不出话来,当下也恼了,便道:“这是什么话!难道那不是我儿子、不是我孙子?!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拦着不叫他们记回族谱,是什么意思?!”
沈琪冷笑道:“不是我们不让,是国法不让。你没听族长说的吗,这事儿,要何氏点头。”
三房在堂上的还有沈湖和沈涟兄弟两个。沈涟因知道这事儿二哥做的不地道,当初要给沈玲除族时,他不曾说过什么,如今也十分羞惭,因不占理,便不曾帮腔。
沈湖却是开口搭茬道:“玲哥儿媳妇怎么会不乐意?把她叫来祠堂问问。我就不信,她能眼睁睁看着丈夫成了葬不进祖坟的孤魂野鬼,眼睁睁看着儿子失了根基,没有了家族庇佑?”说着又大喇喇冲沈涌道:“老二,说那些没用,叫二弟妹把玲哥儿媳妇喊来,当面问问她。”
沈涟心下腹诽,涌二太太过去就得打起来,忙补救道:“让赵氏(涟四太太)陪嫂子过去帮把手吧。”
这话传到东厢女眷那边,涌二太太一脸不快。
涌二太太当初想过先哄得何氏记上族谱,银子落到自家口袋里,她个做婆婆的要拿捏何氏还不是手到擒来。还想着要做戏给族人展示一下她这嫡婆婆如何慈爱,何氏这庶子媳妇如何不恭顺。
可惜,何氏根本不给涌二太太这个机会,直接闭门不见。
这会儿又叫涌二太太去喊何氏来,她是一万个不乐意,这次何氏若再给她吃闭门羹,她就算让全族人看到了何氏不恭顺,自己一个嫡婆婆亲自送上门去叫庶子媳妇打脸,也是大为丢人。
涌二太太是个直肠子,想什么就都挂在脸上,当下撂了脸子,冷哼一声:“她个庶子媳妇,还要我这嫡婆婆亲自去请不成!好大的脸面,打发个婆子去就是了。”
涟四太太亦十分不满丈夫的决定,才不愿搅合进小二房嫡庶之争里去,不过既然丈夫说了,也知道丈夫怕是要自己在中缓和一二,尤其听涌二太太这般言辞,越发明白丈夫用意,虽万般不愿,还是强笑道:“二嫂子说的哪里话来,不过是过去看看孙子罢了。我陪嫂子走一遭。”
三房浩三太太偷偷瞟了眼八风不动的大嫂,跟着起身道:“我也陪嫂子去。”
五房鸿大太太郭氏素来心善,原就分外怜惜何氏母子,这阵子常去看望他们,关系越发亲近。那边一传话,这边涌二太太等一应答,郭氏心里就是一沉,生怕三房几个太太过去欺负了何氏母子,便起身道:“我也一同去吧。”
人心鬼蜮(六)
东城宅子里的玲二奶奶何氏虽是关门闭户过日子,却也不是全然不知外面的事。
当初沈瑞留下长随长寿在这边打理庶务,长寿也是个伶俐人,街面上大事小情大抵会禀报给何氏。
何氏一般都是默默听了,不置可否,除了最初咬牙切齿要找到未给沈洲送求助信的梁平外,再没有给长寿提过任何吩咐。
这次,长寿得知沈家要分宗的消息,也是第一时间告知了何氏。
何氏一如既往的沉默,却是抱着小楠哥,在停着沈玲的北屋廊下坐了许久。
沈家分宗对她而言是个坏消息,她怕分宗各房自己管自己的事,族里再没约束力,三房若是强硬将沈玲记回族谱,无论是二房的沈洲、沈瑞,还是五房的鸿大太太、九房沈理,都无法再帮她。
沈涌夫妇的嘴脸,何氏看得再透彻不过。
这几天沈涌夫妇也曾过来,尤其是官司判定闫举人三分之一的家产抚恤沈玲后,他们来的更加频繁。
何氏便知道,为了银子,他们是不会放过自己的,更不会放过小楠哥。她随沈玲打理过庶务,也知世情经济,这笔银子她估算过,只怕在二三十万之数。
别说沈涌夫妇这样贪财忘义之人,就是寻常人,面对这样一笔巨款,只怕也不会不动心。
何氏抱紧了幼小的儿子,他们母子还可以相信谁?
她曾经那么信赖沈洲,她的相公沈玲那般掏心掏肺服侍孝敬沈洲几年,也未得他一个过继嗣子的许诺。当沈玲身陷囹圄时,他沈洲又在哪里?
固然有梁平恶意不送信在前,可沈洲若是真心关心沈玲,怎还会等到人去送信?不当是先打发人来问吗?
一时恨意涌上心头,谁她也信不得了。
尤其是,有了二三十万两银子的现下。
何氏心底还有另一番隐忧,若是,若是沈洲要过继嗣孙,她又当何去何从?过继之后,小楠哥不再是她的儿子,她作为一个年轻守寡的族侄媳妇,自然不能和沈洲和小楠哥生活在一起,那么,她会被怎样对待?
二、三十万两银子是沈玲遗孤的,是小楠哥的,而她,会不会被胡乱发嫁?
回归三房,三房肯定是吞了银子还容不下他们母子的,早晚被磋磨死。
而不回三房,投奔沈洲,很可能是儿子会被妥善对待,而她没有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