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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奕明哥我先走了。”
方言衝桑奕明挥手,三步两回头,一直等到进站,彻底看不见桑奕明了为止。
然后转身,默默等待着夏天。
这些年,方言一直都是这么看着桑奕明,直到看不见了为止,然后再默默等待,他陷在无限次的循环里。
方言提出离婚之后刻意开始的放纵生活,并没有引起桑奕明的不满。
他踢乱的鞋桑奕明给他摆正,乱丢的衣服桑奕明给他整理好,阳台上还挂了好几条才洗过的内裤。
主卧每天被汗湿过的床单被套只要方言躺下都是干爽的。
晚餐桌上必有一道油闷虾,方言再怎么嗦手指桑奕明都不说什么,只是安静吃饭。
周五晚上方言不想再吃油闷虾,晚饭吃了几口留了大半肚子,他点的外卖也到了,炸鸡可乐袋子还没打开,味道就已经充满了整个客厅。
桑奕明平时是不吃这些东西的,方言以前偶尔想放纵一下,都是趁着桑奕明不在家的时候才会点一次,吃完会通风透气,然后认真打扫一遍。
厨房门开着,桑奕明已经闻到了油腻腻的味道,出来一看,方言盘着腿坐在沙发上,边看电影边吃鸡腿。
除了炸鸡可乐,方言还叫了瓜子跟爆米花,垃圾桶就放在方言脚边,但瓜子壳总有扔不准的时候,垃圾桶周围就散了一圈儿。
桑奕明收拾好厨房,坐在方言身边一起看电影,是个喜剧,他跟方言都看过。
“你要吃吗?”方言把炸鸡腿推到桑奕明身边。
他以为桑奕明肯定不吃,所以故意往桑奕明身边凑,但桑奕明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接了,虽然咬了一口就不再继续吃。
喜剧电影逗得方言哈哈大笑,嘴也没停过,除了吃东西就是说电影情节,一会儿吐槽一声,一会儿点评几句。
桑奕明全程安安静静陪着他一起看,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那个小话痨一样的方言,但他能听得出来,方言现在是勉强自己在笑。
这部喜剧电影,他们第一次看的时候方言都没笑成这样过。
桑奕明盯着发蓝的屏幕想了很久,方言这些年话越来越少了,也很久很久没有真正开心地笑过了,现在勉强的甚至有些夸张的笑,听的人胸口发闷。
方言这些年跟他在一起,变得越来越压抑,如果不是那晚方言歇斯底里一句句的控诉,他不知道方言这些年的迁就跟痛苦。
桑奕明以前一直都有一个十分清晰的认知——
他无法跟另外一个人一起生活,一旦有人闯进他私密的生活区,会让他无比烦躁。
从小到大,包括父母亲人跟朋友的很多人在内,都说他过于冷漠,对谁都亲近不了,然后再感叹一句,长大了还这样要怎么办呢?
这样的话听多了,桑奕明早就没了感觉,而且他们说的也是事实,他也并不在意。
十年前他妈妈突然跟他说,我跟你爸爸给你找了一个人性格安静,话不多,很爱干净,而且边界感很强的人,他见过你照片,觉得你不错,你去见见,你俩性格相投,很合适。
桑奕明知道,父母给他介绍的那个人,不仅仅是因为性格相投,其实是因为那人家里答应只要他们的儿子结婚,就可以出资挽救他们从实体制造业转型失败资金链断裂后岌岌可危的,他们奋斗了一辈子也骄傲了一辈子的事业。
桑奕明在那之前,从来没想过恋爱结婚,他知道自己无法正常感知亲密关系,更无法正常维系亲密关系。
他这样的人,就应该像别人说的那样,一辈子一个人生活,然后一个人终老。
但他从出生起,又的的确确享受着父母提供的优越条件,甚至他当年的创业资金都是父母提供的,这一点桑奕明无法反驳。
一开始他并不接受相亲跟结婚的安排,还跟父母吵过几次,但在他们说出你已经25岁了,也应该为家里做点什么的时候,他还是答应了那场相亲。
后来本应顺理成章按部就班的相亲结婚,被方言打破。
而跟方言结婚之后,除了一开始的不适应外,大多数时间里他都生活在自己的舒适区里,而且越来越舒适,那是因为方言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的迁就跟忍耐。
他这种人,方言跟他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该有多痛苦?
而他现在才发现,是不是真的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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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言神经一直紧绷着,哪怕是看喜剧电影也很容易疲惫,第二部 电影刚看了个开头就歪在沙发上睡了。
茶几上还有拆开的半瓶可乐跟吃了一半的鸡腿,方言垂在沙发边的手指上还沾着炸鸡碎跟泛光的油。
桑奕明擦干净方言手指,又把客厅跟茶几收拾好,他很想把方言叫起来,让他去洗个澡再睡,但看方言这么累,还是打住了叫他的念头。
桑奕明想抱方言回房间睡,手刚碰到方言脖子他就醒了。
方言睁开眼就看见桑奕明,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第一反应是想跟从前一样,张开手去抱一抱桑奕明。
但他清醒得也很快,只是手指蜷了蜷,撑着沙发站起来,在沙发跟茶几中间懵懵地转了一圈就自己回了卧室。
这次他反锁了卧室门。
虽然桑奕明晚上不在主卧睡,但这个房子里到处都是桑奕明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