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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昂说完,又把视线转向身旁的罗克,这些话毫无疑问是对罗克说的,好打消他“救出搭档”的念头。
然而罗克却仿佛根本没听到他和卡特的对话,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颗滑落的眼泪。
艾斯卡的眼泪不止一滴,滑下眼角后又一滴滚落下来。
罗克很想用手接住,不管这是真的眼泪还是和他的唾液一样具有这样或那样的功能,罗克只觉得这一滴眼泪无比沉重。要是艾斯卡醒着,他说不定还能问问世上最重的液体是什么,对方一定会喋喋不休地扯出一大堆物理理论。
罗克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回过神来发现双手还被锁在轮椅两边的扶手上,身体也因为药剂的作用只能做有限动作,于是他低下头,在众目睽睽下吻了艾斯卡的眼角。
是咸的。
和人类的眼泪一样的味道,罗克侧着头,思考这个怪问题。
我一定会把你找回来,别担心,亲爱的。
“好了,我看完了,现在送我回去吧,别忘了我要的播放器,晚上我想吃烤香肠和牛肉,再要一杯橙汁。”
“我以为你会想要啤酒。”在场的人只有莱昂对他古怪的行为并不意外,在个人行为研究小队的辅助下,他早已习惯罗克是个不在乎别人看法,一意孤行、旁若无人的家伙。
“我戒酒了。”
“什么时候?”
“在我挖开你坟墓的时候。”罗克说,“那一刻,我想起和你相处的大部分私人时间都有啤酒,就觉得那东西不怎么好喝了。”
莱昂挥手示意部下将他推回去。
罗克像来时一样,先看了看毫无知觉的艾斯卡,再把视线转向桌边的卡特、安妮还有迪娜。
卡特似乎在思考什么,一只手扶着桌子边缘,另一只手抱着胳膊。罗克看向他时,他的目光也刚好与之相对。
这短短一瞬的四目相对很快结束,罗克被推走了,不知道接下去他们还要对艾斯卡的程序做什么。罗克看得出来,卡特对艾斯卡的关心不亚于自己,即使他们的目的不同——卡特或许是因为自己创造的人工智能被利用当做军方行动的工具,并在用完后不顾他反对地销毁产生不满,罗克的理由则更私人。
他对仿生人搭档产生了强烈的、不可替代的感情。在此之前,他从未有过想和某个人永不分离的念头,即使那个人是父亲、母亲都一样,对托比也仅仅只是希望能在一起合作久一点。
只有艾斯卡,他好像完全属于自己,而自己也只能依靠对方,他们对彼此而言都是唯一的。
莱昂深信只要把他逼到众叛亲离的地步,只剩艾斯卡在身边,那么他知道有关密码的任何信息都会毫无保留地说出来,至少也会留下蛛丝马迹。如果没有,很大可能罗克真的不知道,或是完全丧失了关于密码的记忆。
接下去他们会继续对他进行有限的记忆探索,也会对艾斯卡记录下来的大量数据进行分析,以期找到想要的答案。
罗克被送回监禁室的床上。
和修德克里夫基地相比,这次监管更严格,不但没有自由活动的空间,连娱乐也被剥夺。罗克仰望着天花板,脑中浮现的只有艾斯卡无意识中滚落的眼泪。
不对,人类的身体或许会有无意识反应,但机器一定是程序驱动的。卡特说那是故障,但从他一贯的语气判断,很明显只是为了敷衍莱昂的疑问。
他还隐瞒了什么?
罗克不相信以卡特对未来生命的追求会在别人的胁迫下完全清除艾斯卡的记忆。他还记得当奥尔文·怀特的副本开始质疑自己的身份时,卡特表现出来的那种激动和兴奋。罗克甚至怀疑他模仿自己的老师,有意识地存储了记忆,有一天也会在仿生人体内获得重生。
人类有限的生命对他而言未必有创造生命那么珍贵诱人。
他一定会想办法保存艾斯卡的“灵魂”,而自己要做的就是把艾斯卡的身体夺回来。
罗克看了看铐住手腕的手铐,那不是他常用的警用手铐。说实话,他对手铐的了解远远超过那些试图挣脱逃跑的罪犯,只要简单的开锁技巧就能轻易打开。莱昂一定也考虑到这一点,他真是把他研究得够彻底。
罗克转而去看身下的床。
这张床也是特制的,牢牢固定在地面上,不管怎么摇晃都纹丝不动。房间里没有任何电子设备,连灯都是最古老的开关。他们打定主意不让他接触到可以联网的东西,这也恰好证明一切尚未尘埃落定,莱昂这个深入计划核心的执行者也无法判断人工智能程序是否真的已被彻底清除。
正在他思考的时候,有人走进来,是个穿着军服的士兵。
他一言不发地来到罗克身旁,把一个手掌大小的播放器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手铐的长度刚好能拿到。
罗克打量他,想知道他身上有没有手机之类的东西,但对方放下播放器后就离开了。
小巧的机器有个红色外壳,一块小小的黑白屏幕,喇叭能放出音乐,音质却很糟糕。罗克觉得它很眼熟,似乎和迪娜在星女餐厅拿给他看的那个迷你播放器是同一个型号。罗克的手指摩挲着播放器的外壳,把它翻个身,看到后盖中间有d和s两个字母。
这是姓名缩写吗?至少不像品牌商标,因为字迹有些粗糙。
迪娜·斯宾塞,罗克几乎可以确定这就是迪娜的播放器,在这个智能化的时代,想找一个早已过时的电子产品实在有点困难,恐怕是谁从没收的物品里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