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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靖之让人拆了砖墙,他举着伞站在运渎边上,让部下也站在边上,一起看着士兵们把砖室拆了。他对反对拆墙的部下说:“大人,怪、力、乱、神,不可轻言啊。”
那部下说:“是、是,郡王说得对。”
下午未时将尽时,长公主派人给他送了一封信,长公主最近都住在建业,她在信里要自己的外甥在明天搁置其他事务,在下午去宫里一趟,并且说如果第五岐方便入宫,也一起去。上将军死了,他的多个部下都被停职,建业的官员将有一次调整,而第五岐该有一个爵位——录公那些门阀朝臣肯定在考虑这些事了,他们这些姓荀的也该坐在一起,谋划谋划将来的事情。
家仆从山寺来,告诉荀靖之第五岐回了德邻里清正名下的宅子。荀靖之这时才意识到,其实佛子没什么地方能去——
第五岐前一阵在长公主家借住,长公主回来了,他就又搬回了德邻里。对他而言,德邻里,尤其是房安世宅邸旁边那处清正名下的宅邸,可不是什么让他觉得舒服的地方。
建业官员申正散值。散值后,天上又出了太阳。荀靖之换了衣服,去了德邻里。
房家已被抄家,宅邸的大门上贴着封条。清正家的门开着,门外停着车轿,有仆人进出,似乎在搬一些东西。
荀靖之走了进去。
宅中主屋的屏风后有猫在叫,荀靖之透过屏风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影,似乎……正趴在地上。
他没有进屋,在屋门外示意性地敲了两下门框,提醒屋中的人,有人来了。
屏风后的猫发出了“嗷”一声惨叫,似乎有东西从屋子的后门跑了出去——大概就是那只猫吧。有人从地上爬了起来。
荀靖之本来以为屏风后的人是第五岐的童子,是他正趴在地上找猫,没想到他敲门之后,一个陌生男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他的个子不算太高,脸上和衣袖上都沾了尘土,看见荀靖之,拍了拍身上的土,抬手要问礼,抬了一半,想起来行的礼不对,又赶忙换了姿势,行了一个叉手礼。
他说:“郡王。”
他一开口,荀靖之就知道他来自哪儿了,他说话的口音和抚子内亲王的口音很像。
“是清正大人吗?免礼吧。”
“谢谢郡王。郡王好眼力,我是清正。”清正直起了身子,说:“我来找……找……找……”
“猫?”
“啊!猫!哈哈哈。”
“清正大人会说许朝话?”
“会一点,说不好,所以我装我不会说。”清正说完这些,提高声音用日本国语叫了屋后的童子来,让他替自己和荀靖之对话。
童子走进了屋子,先向荀靖之行了礼,然后清正和他说了几句话。童子替清正对荀靖之说:“郡王,我家大人说:郡王,第五公子就在后面。我刚从南扬州问道回来,我去之前,把猫托付给了第五公子,今天叨扰,来取回我的猫和一些东西。我不住这里,虽然我有时候会来。第五公子不在建业的时候,我偶尔过来,帮他看两天房子。”
荀靖之说:“多谢清正大人对五岐兄的照顾。”
清正用带着日本国口音回答说:“郡王多礼了。”
猫不停地叫,有人从屋后走了过来,荀靖之侧头,看见第五岐捏着一只猫的后颈走了过来。
猫是一只黑白色的猫,黑色的身子,爪子是白色的。
第五岐换了一身衣服,穿了一件缥色里白色面的圆领袍,腰间束了革带,他的精神看着好多了,几乎再看不出颓丧了,不过一身冷意里还带着几分沉郁。他用一只手捏着猫的后颈,用另一只手托住了它的身子,捏着猫的后颈的手上戴着一枚金戒指,金子在太阳底下很显眼,另一只手上则带着两道见了血的抓痕。
第五岐穿一身这样的衣服走过来时,荀靖之有一种不真实的感受。
毫无纹饰的金戒指在太阳下闪了一下。
第五岐用日本国语和清正打了个招呼。
清正回了几句话,说:“猫——”
第五岐把猫给了他。
那只猫钻进了清正怀里,清正想让荀靖之看看罪魁祸首,没想到那只猫用爪子钩住他的袖子,不让他抬手。清正只好放弃了抬起手展示自己的猫,那只猫藏在他的袖子底下,伸出一只爪子在空中乱拍了几下,脾气好像很大。
荀靖之在它的白爪子上戳了一下,它瞬间把爪子缩了回去。
荀靖之收了手指,清正笑了笑,揉了两下在自己怀里躲着的猫。
荀靖之对第五岐说:“好友,好些了?”
第五岐说:“吃了饭,整个人就好多了。”
“手上流血了。”
清正叫童子去拿纱带,第五岐说:“不必了,小伤,它抓我也不是一两次了。”
那猫抓伤第五岐也不是一两次了,荀靖之想起来自己在青山幽严寺见第五岐时,第五岐的手臂上就带着它送的抓痕。
第五岐对崔琬说他找猫,原来真的有一只猫。
清正对第五岐说了几句话,大概是在替他的猫道歉,然后又对小童说了几句话。小童替他对荀靖之说:“郡王,我家大人说:这猫和我是同乡,偷偷坐我们的船来的。都是同乡,我总是喂它,把它宠坏了,它抓了第五公子,我这几天都不给它吃鱼。我是后来顶上的使臣,许朝话没学得很好,说话不顺畅,郡王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