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2 / 2)
就想苟活着。”
张安世叹口气道:“换我是你,我也一样。”
这不是安慰他,这是大实话。
上一辈子的张安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虽然直到年近中年,才明白这个道理。
在这一世,他之所以能风生水起,一个是因为是有个太子姐夫,另一个是因为他有两世为人的经验。
可这世上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只想混混日子,老婆孩子热炕头。毕竟似朱棣和朱能、丘福这一类人,动不动就嗷嗷叫拿着刀片子想到处去砍人的人是少数,只是一小撮。
所以张安世并不鄙视怂人,只要不搞赌毒的,都没啥可鄙夷的。
李景隆发现张安世说话很好听,从张安世那儿得到了安慰,便一再拜谢,方才告辞回去了。
张安世次日清晨,又如往常一般,去了国子学。
这几日,顾兴祖的进步很快,甚至可以用神速来形容。
他几乎已经将四书五经背熟了。
接下来,就是不断的背诵当初解缙一些考官从前的文章。
反正瞎几把背就是了。
江西的文风有其特点,而此次的考官几乎都是江西人,要合他们的胃口,消化掉他们的文风至关重要。
杨士奇看着,却很担心,他将张安世拉到一边,道:“恩公,这样的学,有用吗?何况……只这样……如何能真正学到学问?”
张安世便道:“那我问你,这四书五经,难道就真正有用吗?杨侍讲莫非是靠四书五经办事?”
杨士奇毕竟是儒生,祖师爷是孔圣人,一听张安世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四书五经无用,顿时有点急了,道:“还是很有用处的。”
张安世不慌不忙地道:“愿闻其详。”
“读书可以明志,读书可以明理。”
张安世便冷笑道:“读书还可以知道很多大道理呢,可大道理又有什么用?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话有道理吧,可真正有几个肯吃苦?肯勤学的,真有这样肯吃苦耐劳的,不听这样的话,难道就不肯吃苦耐劳了?在我看来,这些话句句都很有用,每一句话都很有道理,可有道理有什么用?我学了一辈子的道理,可我不还又懒又馋吗?”
杨士奇:“……”
张安世接着道:“一个人是否厉害,并不在于他真的学到了什么大道理,而在于他是否真正找到了学以致用的方法,就比如说杨侍讲吧,杨侍讲学四书五经,许多儒生也学四书五经,可绝大多数儒生,学了和没学没有什么不同,除了会做几篇狗屁不通的文章之外。可杨侍讲行事谋划,却比他们高明十倍百倍,由此可见,问题的关键在于人,而不在于大道理。”
杨士奇道:“恩公这番话,过于极端了,杨某认为……圣人之学……”
“圣人之学,知道即可,但是不能去深究,学了圣人之学的目的,不是拿圣人之学去做事,而是心里有了基本的道德观,圣人在的时候,也没指望教人如何去做事,只是提倡礼仪和风气,所以他有三千弟子,有教无类。可后世的儒生们呢?”
这些话,张安世是不敢对其他的儒生说的,因为他怕痛,怕他们打破自己的脑袋。
可杨士奇不一样,杨士奇比较讲道理。
于是此时,张安世继续道:“后世的儒生,竟将圣人的学问,当成了为人处世的方法,这叫好的没有学到,偏又学到了坏的。圣人提倡有教无类,那我来问你,现在的读书人,肯俯下身去教育士农工商吗?还不是一个个抱着学问,当作自己的独门秘籍,拿来当做官的敲门砖,借着圣人的学问,来当作自己有别于芸芸众生的资本。”
“由此可见,当下的儒生,都是假的儒生,他们和圣人八杆子打不着,我看丘松都比那些人距离圣人近一些,只有丘松有事真敢上。”
杨士奇苦笑道:“此言未免偏颇,其实也有许多德高望重之辈……”
张安世道:“德个鸟,抱歉,我骂人了,这是跟一个长辈学的。”
顿了一下,张安世便又继续道:“就说这科举的八股文,你若真将这当作目的,那便是蠢儒。真正聪明的人,当它是工具,既然做官需要八股,那就研究八股,把它揉碎了,分析出怎么写好,将来做进士即可。它和农人的耕具,和匠人的锤子,和渔夫的渔网没有什么分别,当我们将其视为工具的时候,并且能将这工具应用好,这样的人才是真正有才干的人。”
“而有的蠢儒,将此作为自己毕生追求的目标,那么这样的人,就算文章作的再好,也不过是个蠢儒罢了。”
杨士奇这一下子是真急了,直接破防,他不允许有人这样侮辱自己心目中的白莲花:“恩公此言,愤世嫉俗,恩公身上,颇有魏晋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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