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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堔擦了把额上的汗,站在原地缓缓吸了口气,视线挪到人群中最不可忽视的某张脸上,隔着人群与之遥遥对望。从始至终都在认真看比赛的沈默,让宁堔感到安心。
现下一切都是安全的,不会再出现曾经那种无论他做什么,都会招来无止尽的语言或者肢体上的暴力骚扰。
那些都不会再发生了。
乱七八糟想完,宁堔数着还剩几个人才轮到他,试图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的跳高比赛上。
“下一个!”
宁堔不再多思考,迈开步子一路从助跑跑道由慢到快冲向起跳区,借用单脚起跳的力量,整个身体略微后倾,背对着横杆腾空而起,越过横杆后顺利落回垫子上。
坐在一旁近距离看了全程的裁判老师,表情掠过一瞬地怔愣,像是怀疑自己看错了什么,盯着跳完准备回起跳点的宁堔看过去,险些忘了吹哨叫下一个比赛的学生继续。
“刚才跳得不错啊。”伴随场上欢呼声一片,有个同样参加跳高的男生冲宁堔竖起拇指夸道。
宁堔笑了笑,干净的脸上晃过不易察觉的异色。
所有比赛的学生按顺序跳完后,再次有人因为没跳过去而被淘汰,横杆从183升到了186,这是去年运动会第二名的跳高记录。
除了宁堔,余下的几个人开始紧张起来,表情绷得很严肃,周围此起彼伏的加油声也没能让他们有所缓和,显然都明白眼下这一跳非常关键,稍有失误可能会拿不到名次。
耳边的声音还是很杂很乱,有那么短暂的瞬间,宁堔似乎再次感到某种熟悉的目光与氛围。
“就他啊,贼牛逼哦,考试回回年级第一,听说上次参加市里中学生体育竞赛还拿了好几个奖。”
“显摆个屁,就他妈爱在老师面前出风头。”
“老早看他不爽了……”
隐约听得不算真切,很奇怪的是,那些声音似乎就在他身后。宁堔将目光略微倾斜过去,果然能看到许许多多黑色的影子离他不远处站着,正用一种恶毒而阴沉的表情看着他。
有些意外总是发生的始料不及,宁堔来不及做出反应,明明被太阳炙烤得全身出了汗,却有冷飕飕的冰凉从脚底腾升起来,紧接着背上爬满了鸡皮疙瘩,压得他心脏有些喘不过气。
偏偏在这种时候,宁堔呼吸一紧,脖子僵直转动不了,本能地开始闭眼希望让自己摆脱那些不存在的幻觉与幻听。
黑色人影越来越多,四散着混入周围看比赛的人群中,分不清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所有人表情都如出一辙,冷冷盯着比赛场上的宁堔
那些人还是阴魂不散跟着他。
“怎么回事?”专注看比赛的邢舟发现了不对劲,对沈默说,“宁堔站那老半天了吧,动都没动一下。”
沈默表情一转,意识到什么走出人群,飞快朝赛场中央大步跑去。
宋羽扬愣了愣:“沈默他这是干嘛?”
“应该是宁堔出了点状况。”邢舟说。
“?”宋羽扬很是不解。
“喂,你干什么呢,轮到你了。”裁判吹了好几声哨子,催促着宁堔不要耽误时间。
此时宁堔却梦游似的什么也听不见,别说比赛,宁堔感觉自己下一秒就得当着此时操场上围着的几百号学生,表演个精神病发作失控现场展览。
早知道不应该参加什么狗屁运动会的。
见宁堔像被点了穴一样面无表情一动不动,裁判老师皱起眉来,站起身朝宁堔走过去。
旁边参加比赛的学生也看不懂宁堔突然间到底怎么了,刚准备伸手去拽,却听到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阻止道:“别碰他,你退后点。”
那人忙将手收回,转身发现竟然是沈默:“他这是……”
沈默冲男生摆摆手,又看了眼裁判老师,打了个手势,意思是比赛继续,不用管他们。
谁知裁判老师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直接宣布比赛暂停,让剩余比赛的学生站到旁边休息会。
在场围观的人纷纷议论开来,似乎很是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此时宁堔因为情绪失控,四肢脱力而坐在了地上,两条胳膊抱着脖子,低头咬紧牙齿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甚至因此而急得眼圈开始发红充血。
“没事吧?”裁判老师走过去看了眼,问道。
“没事,就是腿抽筋了。”沈默临时编了借口。
“那还能比吗?”裁判老师问,“比不了只能做弃权处理。”
沈默专心看着宁堔,说:“等五分钟,我问问。”
“那你们快点。”裁判老师临走时又看了眼始终低着头的宁堔,自说自话了一句,“跳得这么好,弃权确实可惜。”
沈默蹲下身,打量着宁堔不住发抖的手,没有贸然去碰他,而是将声音放得很低:“宁堔,你看看我,我是沈默,你现在能听到我说话吗?”
这一瞬间,沈默也是非常后悔让宁堔报名参加运动会,他原本的意图是希望宁堔能摆脱对于人群的恐惧,慢慢从曾经那些不好的经历中走出来,谁知道事情竟然会发展成这样,明明一开始还好好的。
宁堔没有回应,依旧陷在噩梦般的自我催眠中,镜片后的双眼紧闭着不敢睁开来。
沈默很有耐心地继续说:“什么都没有,你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假象,现在我在这,没人能伤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