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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我不甘心,我不愿意。”
四月将至, 虞莜算算日子,嫂嫂临盆之期将至,打算遣人回金陵探望, 谁知尚未成行,收到陆夫人来信, 道不日将抵洛阳,另有张皇后的消息要告与她知。
虞莜有些不好的预感, 等了几日总算盼来陆夫人,一问方知,嫂嫂于二月底早产, 凶险万分诞下一名女婴。
“好在皇后孕期调理得当, 多亏你举荐的小卫太医, 她这趟算是鬼门关走一遭, 昏迷了三日三夜,总算是给拉回来了。”
陆夫人说着, 拿过一只长匣, 打开来, 里头是一杆胎发制成的笔, “这是她托我给你带来的,你小侄女儿倒挺好的,虽是早产, 那小身子骨瞧着也颇有些韧劲儿, 是个好养活的, 放心吧。”
她拍拍虞莜放在膝上的手, 见着那泛红的眼圈, 也是不忍, “她就怕你担心呢, 这才让我赶来给你报个信儿。”
虞莜犹存侥幸,皇兄不提,嫂嫂已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若非碍于她皇后的身份,都想干脆连着侄女儿一道接来洛阳,护在自己羽翼之下,方才安心。
“好端端的为何会早产?”
她已提前叮嘱过嫂嫂,勿要与妃嫔们置气,安养自身为要,嫂嫂也的确身子将养得很好,小侄女儿不再是前世那样病歪歪的,可她自己却险些送了命。
“还能是为什么?”陆夫人嗤笑一声,“杜贵妃惹得呗,她冲撞皇后,原本引得圣上大怒,你嫂嫂临盆那会儿,还听着说要把杜妃贬出宫去,谁想生下来是个丫头片子,圣上当即调头就走,非但不撵人,反而升了位份,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
虞莜叹了口气,她都多余问,肯定是这样,没想到这个杜龄音,比前世的谢湘容还要难缠。
便听陆夫人说道:“自你走了之后,这金陵啊,真是一日不如一日,我都不想待了。”
“姨,谁惹得您不痛快了?”虞莜倚在她肩头,手中把玩那只胎发笔,毛发在掌心的柔软触感,令她心头微酸。
“前阵子出了桩税银舞弊案,刚巧就在会稽,我家老头被皇上申斥,说他给自家谋私利。”
忠勤侯朱恭出身会稽朱氏,不过自上代起便已搬至金陵,祖宅只得旁系,陆夫人无奈道,“这谋私是从何说起呀?”
虞莜了然,这便是上一世牵累朱恭被贬的那桩案子,但眼下的结果似乎没那么糟,“后来呢?”
“倒是还好,耿中丞出面给他做了保,判了个留职待查。”
这倒很意外,耿中丞连自己的学生都不愿出头,却肯保下朱恭,虞莜笑道:“那朱侯爷以后定会对耿中丞肚脑涂地。”
“你个小机灵鬼儿。”陆夫人在她额上点一下,流露几分讥笑,“耿中丞快要成泥菩萨了,再不拉住一个,手头的人都被杜相祸祸完了。”
她家老头不是看不明白这个道理,只那就是个死心眼儿,“我心里怪憋屈的,看着你嫂嫂身子好些了,这才跟着温儿出来逛逛。”
“允温也来了?他人呢?”
陆夫人就笑,“我们这趟坐海船来的,从青州港下来,他说要帮他舅舅送批货到翼州,过两日就赶过来。”
陆夫人娘家这几年做海运生意,朱允温见猎起意,也常跟着他舅舅跑泉州,如今海运港口已经延伸至青州。
虞莜心头一动,觉得是个不错的契机。
祈岚跟着崔元魁办案,很快便反客为主,不仅文书上的进展加快一倍,说到查帐的能力,崔司使也要甘败下风。
不过半月光景,窦义城案已经开审,果如虞莜所料,舞辰阳令侄子舞君和顶了罪,他只落个不察之名,失去了洛阳周边几处盐矿,所受损失微不足道。
接下来,秦昶还是未设三司总使,将祈岚调入户部司做了个副使,让他先尽快熟悉情况。
就连闻翰也颇为刮目相看,道祈岚在清帐拢财上一把好手,没见那些账簿被他没日没夜地翻查,如同拿了把大扫帚将每个犄角旮旯都犁过一遍,拢出不少闲置资金,今年的财政上,罕见的有了盈余。
如今朱允温跟着他舅舅,已把生意做到翼州来了,虞莜打算给他介绍安夫人,把陆家的海运生意引到洛阳城,过不了一年就可以提高商税,这便又是一大笔财政收入。
陆夫人这次要在洛阳住上一年半载,她是个爱热闹的,与毓靖长公主一见投契。
另丰甯自曲山大猎上考核通过后,在玄天卫谋了个宫禁副统的职务,统御东宫护卫,连带虞莜的乌衣卫,由她两相调配,仍旧住在宫里。
旧友都在身边,虞莜起意,要在宫里办一场辞花宴。
这是南边的习俗,她给各大世家的女眷们下了帖子,也为引陆夫人进入洛阳的交际圈。
宴席便摆在东宫的侧花园,虞莜去岁带来的许多花木都移植进去,今春开得满园绚烂,四月花事尽,如今正是辞花前的最后一场盛宴。
舞家的官司一过,舞夫人又开始四处蹦跶,今次随着汝南王妃一道也来了,两人单独坐在一处,舞夫人那张嘴便又控制不住。
“诶你知道吧?户部司新来的那位,人送外号祈抠门,听说是太子妃的旧相好,得她亲自举荐,这才授职高位,你说咱们这位太子爷,脾气也忒好了些,这都不计较,还上赶着……”
祈副司使近来专找盐铁司的麻烦,三天两头索要账目查看,舞辰阳频频被他触及逆鳞,已在琢磨着要寻杀手把人给做了。
汝南王妃面无表情,“舅母,我劝你还是安生些,如今朝廷手头宽裕了,没见远在辽远的单大都督都回了京,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是莫要生事得好。”
汝南王府毕竟比不得舞家手握实权,只是个藩王罢了,更重要的是家中王爷不是块争气的料,见着单北殊那种资历深厚的老牌武将,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喘。
倒是日日厮混在女人堆里,喘得比谁都动静大。
汝南王妃不耐地挪动身子,眼角余光瞥向坐在身后不远的黎瑶瑶,心头对这狐媚子恨意难消。
黎瑶瑶有所察觉,却只作未见,柔弱无骨的皓腕轻摆,有一下没一下摇着团扇,目光始终留意着莲畔凉亭中,太子妃及陆夫人等人。
陆夫人见了一圈人,单独叫了谢湘容过来,都是出身江左,又沾亲带故的,说话时便不必太多忌讳。
“你如今也是要在洛阳长住了?”陆夫人似笑非笑觑着她,听长公主说了谢三娘子有意太子侧妃之位后,对她生了几分不满。
谢湘容垂眸赧赧,瞧着便温婉动人,“父亲有意在洛阳多待些时日,姨母知道的,湘容哪来的自由?还不都是听家里的安排。”
这话有几分松动,陆夫人趁机劝说:“三娘你可要想好,国公府未出阁的女孩子里,你是最年长的,要是连你都去给人做小,下面你那些妹妹们,将来可怎么好?”
江左谢家在南康隐然是无冕之王,他家女儿众多,身份尊贵比不得公主却也所去不远,自小教养得体,得言容功无一不拔尖,但在陆夫人看来,侧妃那也是小老婆。
她今日就是想给双方做个调解。
谢湘容轻抬眼帘看向虞莜,“家父已向太子保证过的,绝不染指东宫侧妃……先前湘容不懂事,举止间或有冒犯之处,太子妃千万见谅。”
虞莜坐在石桌前,手边是竹青刚采的一篮子鲜花,取出一束连珠绣球,对着面前的雨过天青釉瓶端详。
既然话说开了,她倒是无所谓,含笑道:
“三娘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