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状(小修)(1 / 2)
吏部衙门。
考雅相打了帘子进去的时候,启蛰正对吏部侍郎吩咐琐事:“……吏部这几年的旧档我都看过了,你拿回去吧。对了,有个叫林逸白的令史,经他手的待选官上任后表现都不错,你过几天把他叫过来,我要当面见。”
吏部侍郎抱了公文,道了声“唯”告退。
启蛰整理起其他公文,叫考雅相进内室来。门口人通报时她就看到考雅相了,只是还有话和人说。
考雅相翩然进来,他今天特意打扮过,挑了身绣墨枝红枸杞的白色圆领衫。
启蛰果然注意到了:“今天这身不错,红果子绣的是什么,大红枣吗?”
“是枸杞!枸杞!”考雅相瞬间有些破功,扯着衣衫给她看,“味甘性平、滋补肝肾的枸杞!”
照平时,启蛰肯定保面子解释一番,但考雅相这架势和某人太像,她哄褚辞玉哄惯了,这时候下意识一连串点头:“啊啊啊行,知道了知道了,绣这么像谁分得清,我还以为你忽然转了性,和乐世一样迷恋起红枣来。”
张乐世最喜欢红枣,衣服纹样是红枣,荷包花样是红枣,连荷包里面也都是枣!冬天没有鲜枣了她还能掏出枣蜜饯!
要不是红枣只能补血,她都快以为张乐世发现了什么灵验秘方,打算拿红枣当金丹吃预备长生不老呢!
考雅相想起张乐世,难免想起前天几句机锋,翻了个白眼,倒是又恢复冷静,嫌弃道:“谁和她一样,红枣补气,她大概是肾虚找补吧。”
他说的是张乐世今日频频去青楼舞肆一事,然启蛰不接茬,反倒问:“你怎么对药性了解这么多,你衣衫绣的也大多是药材……”
考雅相一愣,这些药性他其实是脱口即出……大概是某人念过太多吧。
启蛰打量他两眼,狭促道:“怎么,你终于知道自己学艺不精,打算弃文从医了?医馆估计开不成,可想好在哪摆摊?”
考雅相下意识道:“朱雀大街吧……不是谁要弃文呀!我学艺不精,你忘了课后作业谁帮你做的!”
“你还好意思说,你但凡查查书,也不至于把‘采莲南塘秋’下一句自己补成‘抓住大泥鳅’吧!我抄了这首破诗整整五十遍!”启蛰带上痛苦面具。
“你把根据蓄水池每时辰进水差额,计算‘应该怎么办才能填满水池’给我回答写‘必有贪污,应该拉下去拷问!’害得我挨手板!”考雅相也是一脸义愤填膺!
“你把‘人为什么要谈古琴’的抒意题写了‘为了避免惩罚和让父亲满意’!我阿耶让我写了一千字的陈因书!”事隔多年,启蛰想起来还觉得残酷,“一个八岁的孩子,写一千字!写完拿起来比我腿还长!”
考雅相不知是想不出反驳,亦或是想到什么,不说话了。
少顷,启蛰收拾好了公文,起身出门,考雅相醒过神来跟过去,作循循善诱状:“阿蛰我是想来和你说,张乐世就算再有能力,她一个吏部侍郎又是给事中,频频去国子监肯定有争议,不如……”
“不如给你安排去国子监?”
考雅相被挑破心事倒也不尴尬,他要向启蛰证明他的能力,再证明他的心意,最后争取拿到驸马位置气死他爹,自然是从启蛰目前最关心的着手更事半功倍。
他刚打算从三大背景五个意义和七个要害分多个小点,向启蛰阐述一下让他去干着活的种种优点和好处,启蛰已经开口:
“你前些天参与了今年常选的讨论,应该也知道这活不是那么容易干的。”
考雅相点点头,转眼又想了六个阐述小点。
但没等细细分析要害,启蛰已经拍他肩膀郑重道:“既然你今日来说,想来也是想清楚了。我这边忙着吏部和别的事,不像从前,没空总去国子监,更懒得见祭酒那张老脸。”语气里是忍不住的想解脱。
听话听音,考雅相明白启蛰这是早有打算,正等他自己开口了。哎,只是可惜他熬了两个大夜才写出来近万字的优点分析,全都变废纸了。
他心情略复杂,按说是应该高兴&esp;可总有种简历千辛万苦编好了、但老板随手抽了个运气好的录用正巧是他的迷之挫败感是怎么回事?
但启蛰还有话:“你既想分忧……那些人说的也不错,斜封官还是不好,冗员太多看着怪难受的,想想就浑身不舒服。这样,我和皇兄说撤了我这边司业的职,由你试官检校,先干个半年,若不错就任你为司业好了。只是我这边也不好总出例外,你去国子监递个陈状,例考过了再送去左右省,总之照着流程走一遍,别让人挑错。”
这是有意让他多跑一趟,在启蛰说斜封官时他就懂了。
明明那么小声,到底还是被人把话传出去了……
他上次和张乐世说的就是想联合建议启蛰,采用斜封官的方法,多培养一批自己的势力,但不知为什么,张乐世没同意。
考雅相自然明白这是敲打,只暗恨自己熬了两个夜想写因由,却被别人捷足先登告了黑状。
这下好了,他长八十张嘴说得舌灿莲花,启蛰也不可能忽然脑子被浆糊糊住,认为他是一心为她好了。
但这话被传出来和姓张的没关系,她就算不赞同也不会这么做,被启蛰知道了她也没好处拿。
启蛰不知他想,又给颗甜枣:“你去了国子监好好干,对了,你若是和太医署的女医情投意合,虽然规矩不许医女嫁人,但我也可给你赐婚。”
启蛰一副“我都懂”“哥俩好”的表情,还拍拍他的肩,本来考雅相还能理智思考,这下是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踏马的,刚说不是张乐世,结果告黑状的里到底没少了她!
那些侍郎每天一起办公,抬头不见低头见,离得近告状快也就算了,怎么连张乐世都抢他前面!
吃饭也就前天的事,昨天下午启蛰才从郊外行宫回来,他不过熬了个夜,就连着被坑!还有没有同道主义精神?
张乐世也是没出息,不过一天多没见就颠颠过去,怎么不干脆长公主府里算了!
他心里门儿清,除了张乐世再不会有第二个人嘴欠把他这点小事搬出来,明摆着故意要给他添堵!
考雅相正证侧证反证,用尽一切方法,力证他去太医署绝对只是碰巧,对那女医连枣核那么大的心思都没有!直说得口干舌燥才让启蛰相信他确实没有喜欢别人,好保持自己在她那里的清白形象。
然末了,启蛰还是语重心长地对他来了一句:有了喜欢的也没事,知慕少艾人之常情,总是压抑也不好。
好吧,这么真诚的劝慰,她显然是对他没有半点它心,考雅相气摔!
出了尚书省,正巧遇到考中书令考篁。
考篁毕恭毕敬地给启蛰行了个礼,启蛰破天荒也用半礼回他。
她去新罗之前才刚接手吏部尚书的差,还没干上一旬就出门打仗去了,这些天把吏部近几年公文细读,才算彻底详细了解了吏部各项职事。
吏部掌天下官吏选授、勋封、考课的政令,与中书省一直有公务往来,例如每年官员放选等事,也都是要交由中书省再过一遍的。
要不是这些天看了二十多卷比胳膊还厚的卷宗,她都不晓得,考中书令干的到底有多好!
难怪她阿娘当年对铨选舞弊案大力整治时,一批里面二十六个进士都在上任前被罢免了,唯独让他重试,合格之后还特意给派去了秘书省,出任堪称“卿相预备役”的校书郎一职。
前几年又力排众议,不惜略过好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