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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放学,他憋了一天。在校外无人的小路上,他问陆野,对方直接承认了。周毅一拳挥过去,打在陆野肩上,他还记得分寸,不能打脸。陆野没还手,他觉得没劲,撂了句绝交的狠话愤然离开。
之后,他们两个就真像陌生人一样冷战了好几个月,整个寒假也没有联系。周毅后来辗转反侧地思忖,以陆野的性格来讲,认了这样的事,便是心甘情愿承担丢了他这个朋友的结果,是不会后悔求和的。这倒不是说陆野重色轻友或是压根不在乎,只是他身上有着超越同龄人的清醒,现实的境遇让他过早明白,所有的得到都是有代价的。周毅懂他,他一直庆幸自己慧眼识珠交朋友的眼光。所以他想明白了,如果不打算真地就此绝交,只能他主动。周毅没有衡量太久,一个暗恋对象和一个兄弟,孰轻孰重他拎得很清楚。僵持的这几个月,就算对自己的面子有个交代了。
寒假末尾,他妈实在受不了他起起落落的成绩,请了24小时住家团队给他补课,一个循环下来,开学他晚去了大半个月。他还没找到适合的时机和谈,意外接踵而至。当他听到陆野在校门外被社会人员围殴的时候,一秒钟都没犹豫就冲了出去。一起挨了一顿揍之后,直接跳过了和好环节。可惜,之后陆野仓促出国,两人一直艰难地靠网络维系友情。
陆野给许清荎两只手轮番按摩活血,口中不停。白涛今天刚刚说过,虽然他对外界的刺激回应不明显,但家属和护理人员要保持持续的沟通。
“论看人来说,还是你比我靠谱些。”陆野苦笑着道,“当初你就说周毅太拘谨太拧巴了,那个小栗子其实挺适合他的。我还跟你打包票,说他态度坚决,应该不会吃回头草。”陆野顿了顿,眸中稀薄的笑意一点点消散,他伸手抚开许清荎睡梦中也在锁紧的眉头,一时间有些恍惚,不知是身体上的创伤更容易愈合一些,还是心理上的。或者,他不应该这样去比较。对他和周毅来说,哪一种都恨不得以身替之。
他庆幸,自己显然醒悟得更早,哪怕眼前的境况再艰难,他能够参与其中时刻陪伴着,心就能安下来一大半。他不敢去想象,如果这次回国没有那么快地偶遇,或者他端着架子不曾求复合,再次错过许清荎最艰难的状况,他大约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在这一点上,周毅显然没有他幸运,他甚至连自己的内心都没有看清楚。可是这种事情,总是当局者迷,陆野没法去告诉他,你根本不只是对人家愧疚感激。
许清荎度过了最初的急性发作期,进入第二轮治疗,效果一直不太显著。他对外界反应寥寥,白涛让陆野一点点不再隐匿行踪,但许清荎只在第一次清晰地见到陆野身影时,稍微明显地怔了怔。之后就如认命了一般,不再给出回应。
人的意志力再坚强,终归难以抵御生理上的折磨。
第一阶段高强度的电疗副作用延续,许清荎长时间的肢体无力、头痛恶心,一度无法进食,连粥和鸡蛋糕都吃不下。陆野雇佣的营养师每天带着营养均衡的套餐过来,不是原封不动地带走,就是由护理人员代劳。持续了将近一个月,才能够开始吃一点流食。
陆野七下八上的心堪堪没稳当上两天,他发现许清荎开始脱发,程度严重。每天早上,他都要提前收拾好枕头上一把一把的黑发。
有一天,许清荎不声不响地提前醒了,陆野看到他盯着脱落的发丝怔忡了许久,眼中似乎有隐约的水雾。
后来,他一横心,跟许清荎商量,天冷了洗头容易感冒,不如剃个寸头方便。很难得的,许清荎点了点头。
陆野买了个电动推子,自己动手。给许清荎推干净头发之后,他干脆让护工帮忙,也剃了个贴头皮的毛寸陪着。
第二天早上起来,他发现许清荎的枕巾湿了一块。不知是不是从这一天开始,治疗效果逐渐显现,许清荎从不说话到单音节的回应,到渐渐开口,一切都在向期待的方向好转。
与此同时,在经历了两次抢救和又一次手术之后,在重症监护室整整住了四十多天的人也转到了普通病房。
夜深人静,陆野带周毅偷偷爬上露台,喝了个痛快。
是夜,月明星稀,秋风瑟瑟,恰似许多个下了晚自习溜达出校门的夜晚。小十年过去,许多往事不可追,还好,兜兜转转,身边的人,终究没有错过。
作者有话说:
明天加更一章,完结倒计时
春去秋来,在住院的第126天,许清荎得到了主治医生白涛的出院许可。提前两三天,陆野已经陆续把物件收拾好,陪护也都结算完毕。
他征求许清荎的意见,“我们先回家住几天,之后要不要去法国或者瑞士看看?”陆氏旗下的医疗集团在这两个国家设有分部,疗养条件非常成熟。之前他因为辞职的事,和陆骁大吵了一架,到现在还是冷战的状态。但没关系,大不了他正常付费。
许清荎摇了摇头,他现在身体各项机能基本恢复正常,只是精神上还有些疲惫颓丧。白涛说过,医者医身难医心,即便他们是心理专业的医师,也有力所不逮的地方。现在,从他的职业判断来讲,许清荎由于抑郁症带来的躯体僵化和一系列生理反应,算是大体复原。但他内心深处的心结,那些悲观和无法排解的负面情绪,可以继续通过心理疏导来缓解,却不一定能够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