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节(1 / 2)
名将施琅也是明珠举荐的,这个时候动他,恐怕于战事不利。
见皇上微微眯眼,郝如月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可她也知道皇上的顾虑,了解皇上的脾气,于是贴心给皇上出主意:“明珠高才,留着还有用处,皇上不如挑点小毛病敲打敲打,让他收心。”
康熙苦笑,也没瞒郝如月:“之前的敲打还不够多吗?”
从清除暗桩,到容若外放,再到朝堂上的各种暗示,有索额图这个对手在的时候,明珠被敲打了还算老实。等索额图一倒,明党一家独大,虽然有图党牵制,可图海老了,精力不济,搞政治玩人这一块也不如明珠,很快便被反压。
如今在朝堂上,能够压制明珠的,就只剩下皇上自己了。
郝如月不是很清楚前朝的事,就自己知道的说:“皇上还记得臣妾之前查过内务府的帐吗?”
康熙把自己从愁绪中拔出来,转头看她:“记得,怎么了?”
明珠早些年是管过内务府,可皇后那时候查账他特意交代过,只给皇后查近一年的,怕把皇后累着。
“皇上,臣妾说了,您可不能生气,也别治噶禄的罪。”郝如月查账查上瘾,陆陆续续把内务府的帐全都翻了一遍。
康熙一听就知道噶禄多半是让皇后给诓了,可他当时也没把话说死,只说怕皇后累着,不许给皇后看太多账簿。
皇后自己要看,噶禄当然不敢拦。
且噶禄过来说事的时候,好像提过一嘴,说皇后还查了以前的账簿。
内务府的账簿浩如烟海,便是户部安排专班来查,也要查上很久。皇后只有两只手,一双眼睛,还要管着后宫诸事,能看多少。
他知道了,并没管。
噶禄见他不管,估计也不敢管了。
“可是看出了什么差池?”明珠管内务府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如月封后才几年,康熙不信她查账已经查到了那几年。
内务府历年的账簿都已平账,且经过户部专班检查,应该不会有大的纰漏。
翻旧账确实是个敲打人的好办法,康熙记性好,上朝怼人的时候偶尔也会用到。
可对面的毕竟是明珠,内阁大学士第一人,吏部尚书,如果只是些无伤大雅的小过失,很没必要拿到朝堂上说事。
郝如月点头:“这些年臣妾抽空把皇上登基之后,内务府所有账目全都翻了一遍,发现明珠管着内务府的时候纰漏颇多。”
历年都会平账,账本自然看不出什么,可郝如月不仅看账本,还看凭证。
不仅对照当年的账本和凭证,还擅长数据分析,将历年数据都拎出来横向对比。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一对比就对比出伤害来了。
当时她没有针对明珠的意思,只是就事论事,发现了明珠在任上的两宗罪。
其一,吃空饷,即凭空捏造人头,冒领例银。
这一条账本和凭证都看不出来,是郝如月翻看小选名册,和各宫领用记录时,横向对比数据发现的。
该宗罪始于明珠高升之前,也就是他管着内务府的最后一年。
郝如月纯属好奇计算了一下冒领金额,狠狠震惊。
要不怎么说内务府是肥差呢!
其二,是卖官鬻爵。说卖官鬻爵可能严重点,就是将内务府的差事划分成三六九等,明码标价。除了皇上指定的,其他都可以有偿调动。
这一条与上一条相关,是郝如月深挖原因时分析出来的,也是明珠在任上最后两年做下的。
其他零零碎碎还有一些,都是由以上两条引发的小问题。
查账也不能白查,郝如月把查到的问题全部记录在册,并且标注了相关依据,也就是档案名称或编号。
内务府的账簿做得相当漂亮,档案管理也很不错,一本在手查阅起来非常方便。
查完之后,郝如月并没声张。当时她要对付的人是索额图,没空搭理明珠。现在明珠自己撞上来,造她的谣,撩拨她的娃,就别怪她翻他的旧账了。
康熙听郝如月说完,比刚刚听说明珠有时间造谣皇后,私下结交皇子还惊讶。
忽然感觉身边藏龙卧虎,先是出现了明珠这个时间管理大师,现在又是皇后这个人形算盘,康熙觉得自己还是不够卷,还得加倍努力。
说完这一番话,小六和小七全都睡沉了,郝如月唤了各自的乳母过来将人抱走。
之后郝如月拉着皇上去看她的小账本。康熙手握账本,深觉这旧账翻得好,翻得及时。
明党是康熙一手扶植起来的,明珠的发家史他再清楚不过。
前期漫天撒钱,收买人心,中期捡索额图的弃子,吃剩饭,等索额图倒下,招兵买马,扩充队伍。
除了中期不用钱,哪一个阶段不是花钱如流水。
明珠家祖上曾经煊赫,只不过被多尔衮坑过之后没落了,他本人也是从基层干起,一路挤进内阁。
那些年他看重明珠,利用明珠牵制索额图,猜到对方的钱多半来路不正,却也没有深究。
做大事不拘小节。
如今明珠做大,开始有了索额图指点江山的架势,康熙忽然觉得大事要做,小节也是要顾的。
于是明相收到大阿哥的邀请,还没想好要不要去赴约,人就在早朝上被御史弹劾了。
更加离奇的是,御史弹劾他的两宗罪并不是现在发生的,而是十几年前他在内务府任职期间的旧事。
索额图倒台之后,明珠并不想做什么内阁第一人,他认为那些都是虚的,只有简在帝心才最实在。
奈何皇上选中牵制他的图海不给力,几个回合下来,输得一败涂地,让他不想出头都难。
都说权力迷人眼,明珠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架不住整天被人吹捧,竟把他吹得飘飘欲仙,差点忘记自己是谁了。
吃空饷,卖官鬻爵,虽然查出来的都是旧事,但他在吏部尚书任上也没少做。
皇上天纵英才,就他这点小伎俩,还敢在鲁班门前耍大斧,多半被皇上发现了什么。
也是他运气好,正赶上朝廷对台湾用兵,皇上要用他,且自己也足够好用,否则恐怕就不是翻旧账这么简单了。
御史弹劾的两宗罪,每一宗都正好敲打在明珠心里最虚的地方。他咬咬牙,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全部认下,痛哭流涕说自己那时候年少无知,请皇上降罪,并且自请免除吏部尚书之职。
吏部乃六部之首,他心里中纵然不舍,可皇上把吃空饷和卖官鬻爵两宗大罪都摆到明面上说了,他必须壮士断腕,尽快把自己剥离出来。
若这时候贪权,死活不放手,他的下场并不会比索额图好到哪里去。
索额图回京之后,明珠去拜访过他。索额图比明珠还要小几岁,被调去南边的时候,头发只是花白,再回来竟然全白了。整个人看起来很虚弱,比明珠老了十岁不止,已然是一副老翁的模样了。
索额图见到他,眼中没有往日的防备,反而真诚笑道:“端范兄,咱们斗了这么多年,最后还是你赢了。”
当时的明珠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时候,见老冤家低头认输,心中不禁一阵暗爽。
然而老冤家就是老冤家,索额图面甜心苦,又怎会让他如意:“你赢了我,是因为你背后有皇上的支持。可我倒了,你就成了我,你说皇上还会继续扶植你吗?”
那会儿明珠在天上飘着,哪里听得进去,只当是索额图咒他,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