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1 / 1)
“所以……宋落珩,你骨子里还是觉得我同那卖身的小倌没什么两样,是不是?”
宋诀陵没吭声,季徯秩还当他是默许了。
那没来由的沉默在季徯秩心里头刨了个深坑,将他对宋诀陵的一切复杂感情一股脑地推进了墓穴,埋起来了。
季徯秩笑得有些凄然,道:
“好笑不好笑,就因为我生了这张脸,十六州多少人指着我的鼻子骂我祸水……你也一样,你跟他们一样,宋落珩。”
“一样?”宋诀陵伏在他的颈间低低地笑,“季况溟,你、是真不懂!”
说罢宋诀陵用手撑着起来,俯视着季徯秩——他那双凤眸里头的笑意伴着欲念一并散去了,余下的又是些季徯秩看不懂的东西。
宋诀陵的眉心拧了拧,手上的力道小了起来。他松开季徯秩的手,下了榻,朝门走了好一会儿,才道:
“侯爷,对不住,今夜多有得罪。”宋诀陵笑了声,“您就当我醉了。”
说罢,宋诀陵便推门出去了。
栾汜在外头守门,见宋诀陵从屋里出来便打算问问情况,可宋诀陵要他别跟着他,自个儿下楼去了。
他在那儿瓢泼雪里盼了那么久才寻着一点红,可那红却说他不过一片雪。
宋诀陵趴在楼下桌上吃酒,“季徯秩……我和他人一样啊?一样。”
季徯秩挺挺身子,便坐了起来。他垂眸瞧了眼手腕,伸手将近旁那燃着的烛吹了。
他们二人都在试探,像飞蛾扑向火丛前扇着薄翅在那火光前转。
只要那火光再蹿出一点,他们便能奋不顾身,辗转于欲|火之间被烧成灰。
可惜他俩都倔得不行,谁都不愿做那个捅破纸的先行者,宋诀陵想以欲念为这感情作结,季徯秩则不然,若得不到那一句承诺,他宁愿与宋诀陵划清边界。
季徯秩不断压着那想要凑近宋诀陵的荒唐念头,一刻不停地劝自己,直到扑灭了欲|火,心里头烧出的窟窿张着大嘴朝他哭。
可他们俩匍匐至今,早已是相偎取暖。他又如何舍得放开宋诀陵的手?
第二日,宋诀陵给季徯秩抛去一个小白瓷瓶,指了指自己的手腕和耳垂。
“多谢二爷。”季徯秩朝他挥了挥,道,“没必要放在心上,男子身上带些伤才好看。”
“那还得看是哪的伤。”
“怎么了?”喻戟道,“你哪伤了?”
“夜里蚊虫多,不碍事。”
昏聩帝
“昏君!”
群臣怒骂,他在高堂之上捂着耳。
“我平生最厌恶始乱终弃、以他人真心作器物把玩之人,最恨无缘无故便动我云家之人,而你!一条不落全犯了,余之玄啊余之玄,这二十余年你是真把我当一条狗啊!”
“不……不是,云無,你听朕解释!”他如同奴仆一般跪着扯那人的衣角。
“余、之、玄,你……杀兄之后你要不要杀弟啊?你这么想当这皇帝,怎么就不去弑父!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余之玄,这脚铐于你而言再适合不过了。”
“三弟!不……不要!给朕松、松开!”
“陛下!臣听闻您要三巡南余,修南余殿?您可知这耗资将动辄千百万,征民力不计其数?何苦置民于盛世苦地!微臣对您……好生失望。”
“丞相!”
“我爹为了你,费尽心力,几度呕血。我为了你,违背安家,不惜以身试毒,就为了成为太常卿长长久久地待在你身边,可你呢?!余之玄!”
“漓哥……朕求你……别!啊——”
余之玄从噩梦中惊醒,被冷汗裹了一身。他喘着,先是伸手抚了抚身旁的被褥,直到发觉被那凉意沾染,这才拿双手捂住了惨白得很的面容。
他从不轻易在那人面前露怯——那是他保命的招式。
半晌过后,他才冷静下来,只是睁开的一双眼里爬满了血丝。
“来人,更衣。”
那御前尚义在替他梳头的间隙,轻声道:
“陛下,辰时宫里来了个魏使者,如今已在堂外候着了。”
余之玄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道:
“他来做些什么?”
“听总管公公说,那人是来献礼的。”
“献礼?”余之玄没笑,只是对着那铜镜仔细瞧了瞧,“这事儿安漓戌知道么?”
那女官神色有些怪异,拿着梳子的手僵了一僵,片刻才落梳道:
“安太常卿知道的……”
他今晨走的时候还跟那使者打了个照面。
那女官含着没说完的半截话。
余之玄没多在意,笑道:“那便好,省得他又疯疯癫癫地来挑些香呀粉的刺儿。”
那女官没说话,小心翼翼地为余之玄佩上了帝冕。
“夏嫔身子如何?”
那女官又是支吾半晌,这才道:
“昨夜安太常卿差人给夏嫔灌了两碗堕子汤。那些个武夫下手没个轻重,灌得狠了,再加上夏嫔身子弱,扒着银盆吐到鸡鸣时分才睡下……一双眼都哭肿了……”
安漓戌这是杀鸡骇猴,要他别再临幸诸妃。
余之玄闻言眉也不带皱,道:“一会儿派人给她挑些上乘的绫罗绸缎珠宝送去。”
那女官微微颔首,待余之玄准备起身离开时,她才轻道:
“陛下,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