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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珏望着汤盅里那白色的絮状物体,揉了揉眉心,道:“不急,这个月的会试会推迟,大约会推迟至三月上旬。”
姜黎挑了挑眉,诧异道:“是因为今日皇上下的罪己诏吗?”
霍珏颔首道:“是,礼部明日应当就会发布文,推迟会试日期。”
姜黎对霍珏说的话一贯是信的,听见这话,甭管明日礼部发不发布文,她都笃信会试会改日期。
“那正好,正好能多喝几日猪脑汤,多补补脑。”姜黎拿起调羹递给他,道:“快趁热喝罢,不然就会发腥了。”
霍珏很想说,就算趁热喝,也是腥的。
可对上小娘子那双湿润的眼,话堵在喉头却说不出来,隻好接过调羹,低头喝了起来。待得一碗汤羹吃尽,才努力压住喉头的腥气,温声道:“阿黎的手艺越发好了。”
姜黎闻言便笑了,露出嘴角两粒小小的梨涡。
谁都喜欢被夸的,尤其是心爱之人夸自己。她忙收起汤盅,笑着道:“你若想,明日我再给你多做一盅。”
说到这,她不知想到什么,又接着道:“对了,娘说过两日想去大相国寺给你拜拜佛祖,求个符,好让你会试那几日事事顺遂。我琢磨着,寻个人少些的日子陪她一同去。”
霍珏闻言,目光微微一凝。
不多时,便温声道:“这两日恐怕不妥。会试既是要推到三月初,那便这个月的二十七号,我陪你们去一趟。”
他慢慢转着手里的茶盏,继续道:“你若是想,还可多叫几个丫鬟仆妇一同去。大相国寺后山种了一大片山茶花,此时正是花开得最好的时候。这些日子你们天天拘在家里,正好去踏踏早春。”
姜黎一想,可不是么?
她自个儿倒是不觉着有什么,可她娘在桐安城时自由自在惯了,日日呆在家里,的确是有些受不了了。
若不然,也不会天天念叨着要去大相国寺求符。
“那敢情好,我把桃朱云朱她们喊上。”姜黎掰着手指算着人,“啊,还有如娘,如娘来了盛京这么久,都没出过府。正好这次让娘带上她,一同去大相国寺踏踏春。如娘喜欢种花,定然也会喜欢看山茶花的!”
是夜, 皇宫,乘鸾殿。
赵保英缓慢从内殿走出,直至出了外殿, 才停下步子, 望了眼暗沉沉的天色。
旁边的小太监偷偷往内殿的方向瞄了眼,小心翼翼道:“赵公公,今夜皇……皇上不需要奴才随伺左右了?”
赵保英淡笑着看了小太监一眼。
今日本该跟着他一同随伺的太监起了急病, 下面的人问他想挑谁顶替, 他随手便指了在一旁扫雪的小太监。
底下的人一脸诧异,却谁都不敢吭声。谁都知道,司礼监里就数赵公公这人的心思最是难猜。
小太监约莫十三四岁, 生得白白嫩嫩的, 一团孩子气。应当是有人在宫里看顾着, 才这般天真, 什么样的话都敢问出口。
赵保英斜眼瞥着小太监, 唇角始终噙着抹淡笑,细声道:“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死, 这样的话也敢问。以后记着了, 皇上不需要你时,你便是滚也要滚远点,要不然,脑袋可是要搬家喽。”
赵保英的语气轻轻柔柔, 没半点责怪的意思, 倒像是在亲切地提点。可小太监对上他黑漆的含笑的眼, 心口顿时一紧, 这才意识到方才那样的话实在不该问。
就像嬷嬷说的, 在这宫里, 好奇心太重,可是会死人的!
小太监赶忙应了声:“喏,多谢赵公公提点。”
赵保英对小太监的这一番心路历程自是不关心的,含着笑挪开了眼。
此时的乘鸾殿里,成泰帝坐在一张鸡翅木圈椅上,对王贵妃沉着脸道:“东西拿来。”
他的脸色委实不好,双目无光,瞳孔溃散,似是受了惊一般。
自从先帝的功德碑擘裂泣血的消息传来后,成泰帝的脸色就没好过,接连几日食不下咽,寝不安席。
今日又跪了整整一日的太庙,脸色自是难看得不得了。
王贵妃对成泰帝的心思一贯是摸得很轻的,那东西早就准备好了。她轻轻睇了身边的心腹嬷嬷一眼,便见那嬷嬷领着身边一众宫女,鱼贯退出了内殿。
关门时,她忍不住望了里头王贵妃一眼,眼底的怜惜与担忧一闪而过。
待得众人离去,王鸾起身去取东西,再回来时,手上便多了个白玉瓶。
“臣妾知道皇上今日去太庙定是受委屈了,一早便将东西都准备好,等着皇上您来。”
王鸾的声音温温柔柔,是成泰帝一贯喜欢听的娇媚语调。
可成泰帝此时心思根本不在此,全副心神都放在了那白玉瓶上,急切道:“快喂朕!”
王鸾顺从地从玉瓶里倒出一颗通体乌黑的丹药,喂进成泰帝嘴里。
一颗丹药入了嘴,成泰帝满足地阖起眼,头枕着椅背。不多时,他原先惨白发青的脸渐渐有了血色,且一点一点涨红。
接着,他双眼蓦地一睁,死死盯着王鸾,眼里遍布血丝。
王鸾对上他这怵人的目光也不惊慌,将手上一条软鞭递给成泰帝,温柔道:“皇上不必顾忌臣妾,臣妾受得住。”
那是一把九节软鞭,用头层牛皮鞣製而成,细细长长的一根金丝木鞭柄缠着红绸。许是用久了,红绸那艳红的色彩已是有些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