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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想住皇宫,可以住行宫,也可以住镇国府。若实在不喜欢皇后这个身份,你告诉朕一声,朕同意废后。”
少年现出茫然之色,凤眸中夹杂着不解和疑惑,他微启薄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唐未寒为林青青安排了一辆马车。
天寒地冻,空气降着霜似的蒙着一层雾。
镇国府门外守着两名护卫,见左相府的马车上出来两位衣着华贵的少年,上前询问拜帖。
林青青将腰间的鎏金令递过去。
护卫接过一看,目中尽是骇异之色,手指颤抖险些没捧住鎏金腰牌,将腰牌捧过头顶,慌忙跪下。
后面的人只扫了一眼,伏地叩首,额头压着地面,大气不敢喘一下。
林青青收回鎏金令,领着方子衿走进镇国府。
听见动静的小厮早早前去通传,老太君身体抱恙,卧床不起,镇国府众人闻声前来,看到方子衿和林青青两人,皆是惊讶万分。
镇国府二爷方旌紧忙跪下行礼:“参见陛下。”
“起来吧。”林青青负手而立,镶金边的白袍迎着风而动,自带一股矜贵和威严。
方诗霜将才便远远瞟见一袭金白长袍的少年,如今近看禁不住望呆了,眼睛里闪烁着掩饰不住的羞涩,见林青青看过来,耳根飘起火辣辣的热意。
二夫人瞧出女儿的心思,灵机一动,拉着羞答答的方诗霜挤到林青青眼前,不顾林青青身边的玄衣少年,谄笑着介绍方诗霜给林青青认识:“陛下,这是子衿的妹妹诗霜,您幼时儿戏还揭过诗霜的红盖头呢。”
“是吗?”林青青没有半点和方诗霜有交集的记忆,言不由衷道,“既然是子衿的妹妹,那便是朕的妹妹,不必见外。”
方子衿发现前来拜见的人当中没有他父母,匆忙向后院走。林青青没有拦他,也没有跟上。
方旌瞥了眼方子衿离开的身影,收回视线,露出献媚的笑容,躬身阿谀:“陛下,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府上寒酸,尚未来得及收拾,招待不周,还望陛下海涵。”
林青青道:“祠堂在何处?朕去看看镇国将军。”
没走多远的方子衿耳朵一动,乖乖地回到林青青身边,眼角泛红,眼眶饱和眼泪,一碰就会掉下来,他强忍着收住,极力保持镇静的表象。
“陛下这次来镇国府,是娘娘想家了?”方旌看了方子衿一眼,有些意外。
几月未见,他这大侄子怎么还是这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
林青青冷淡颔首:“朕与子衿成亲三月有余,忙于政事,抽不开身来拜会岳父岳母,今日得空,便带他回镇国府看看。”
方旌觉得岳父岳母这两个词充满讽刺,靖宣帝指婚太子和方子衿本就荒诞,传闻二人不和,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镇国府没人指望方子衿能为他们讨得一恩半赐,回门一说更是天方夜谭。
难不成陛下当真有龙阳之好?其实方子衿在宫里还是颇为受宠的?
方旌一面神游,一面面面俱到地为林青青引路。
少年的眼泪被风吹干,凤眸定定注视牌位上的名字。
却出奇地没有哭。
林青青便立在他身侧,看着他冷冰冰定在那里。
方子衿所立之地像一幅经久失色的画,画中的少年神色憔悴,肌肤苍白若雪,黑衣覆身,一双血眸是他身上唯一的彩色,除此之外,再无生机。
有人说过,方子衿活成了一块没有生机的冰霜,他缺失一个普通人该有的触觉、感情乃至整个人生。
方子衿没有一日真正的开心过,没有一日不在独自承受伤痛。
从有记忆起,他就是迷惘的、怆恻的,不懂何为喜悦,不知何为轻松。
年幼四年,活在沈娘的折磨中,毒素通达五脏六腑,十二经脉,他的幻痛不仅来自神经,还源自身体里的病灶。
十几岁呼朋作伴的年纪,他却与所有人保持距离,纵然万蚁食身,粉身碎骨,依然孑然一身。
最是风光的那一年,方子衿没有被疼痛逼疯,却于郇州眼睁睁看着父母被斩去头颅,差点疯掉。
所有人都在逼疯他,他如了所有人的愿。
对方子衿,林青青的心情一直很复杂,她把一切都算得很清楚很明白,从头到尾与少年隔着心。
所以,初来时她避开方子衿。
方子衿疯病发作失去自保能力时,她起过万分之一的杀心。
铜雀台上,她怀疑过是鞭子的握柄断裂,还是她放手了。
背方子衿走出铜雀台,是出于共患难的情意,还是在报答他推开她那一下的救命之恩。
说不出清楚,也没必要深思。
他们的路刚刚开始走,便已经非生即死。
林青青垂下眸子,一道黑影带着山楂的甜香扑过来,她握住剑柄,被少年扑个满怀,鼻间贴着他受伤的肩膀,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哥哥,你能不能……”少年哑着嗓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哽咽道,“能不能不要丢下我。你丢下我一个人,我会……我会死掉的,除了爹娘,所有人都不喜欢我,我好害怕,他们也想杀我。”
林青青:“……”
被迫害妄想症?
兄弟,你病更严重了?不对啊,我记得你没有被迫害妄想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