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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河流从上方看虽明澈如镜,但江泫用灵识一探,在河底发现了一堆颜色与河泥相近、密密麻麻挤满河床的水鬼,一个一个都仰着头向水面看,若有谁在岸边探头,立刻便会被拖下水去分而食之。
距离再近一些,发现他们周身都缠着一道青绿色的细环,江泫心知,这是毓竹留下的阵法,也是危及时刻的避险手段。思过崖虽然危险,但到底在上清宗内,属于六尊座的管辖范围,也是毓竹亲自划下的试炼场,无论如何不会致人于死地。
风愔待在这里,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原本将她关在这里便是因为她出言不逊想给她点教训,足日以后自然会让风氏的人来将她接回去。
江泫没有特意去找她的打算,这一次下思过崖,更多地是来查看有无异常的地方。谁知他在上空转了一圈之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江泫在心中皱了皱眉,心中微微有些凝重。
若思过崖没有问题,那金钟之底的那道煞气是哪儿来的?又或许,有什么东西藏在林中,要他亲自进去找一找?
多想无益。
江泫一展翅羽,炸进翻涌的黑雾里头,寻了一处枯枝落下。但他还没有站稳,树枝就断了,旁边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惨叫:“我的手啊!!!!”
隔岸观火3
饶是江泫定力惊人, 此时也被旁边这声鬼叫吓得浑身一凉。若是手头有剑,他必然已经一剑劈过去了,然而现在手头既无长剑, 自己又非人身,只能谨慎地飞出一段距离, 才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之后, 又是一轮新的惊吓。这大约是江泫这辈子见过的最有碍观瞻的东西——夔听不算,提到它江泫都觉得十分晦气。
嗷嗷惨叫的家伙, 似乎是个树精。它的脸长在树干上,颜色是极深的枯棕, 脸上沟壑纵横、扭曲异常, 像是哪个顽童信手刻出来的, 两条深深浅浅的线一勾便是一只眼睛, 黑白分明,乍一看和人的眼睛没什么区别,越仔细看便越像,仿佛真有一个活人被嵌在树干里头, 只能露出两只眼睛。
因为被踩断了一根数枝,它的神情极其痛苦,脸上的纹路都皱成一团,丑得吓人, 叫观者心中突突直跳。
江泫怎么也没想到那树枝这么脆, 连小小一只云稚鸟的体重都承受不住,正想说话,又听这树精鬼哭狼嚎道:“我怎么活!!!”
周围忽然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瞧这可怜见!胳膊断啦!”
“吃饭的家伙没了一枝, 它以后可怎么活?”
“天上飞下来的是什么东西?好残忍!”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个东西,叫‘鸟’。”
“‘鸟’是什么东西?折我们胳膊的吗?”
江泫环视四周, 这才发现,这片森林每一棵树的树干上头,都长着一张扭曲的人脸。有的极其简陋,有的又无穷逼真,有的脸上长满孔洞,有的嘴里头还长着一张脸……各式各样汇在一起,此时交头接耳稍有动静,仿佛群魔乱舞。
算起来,自己刚才踩的这棵,还算是长得比较正常的。
江泫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在看见某个树精的脸在树干上游来游去时,不忍直视地移开了目光。
方才有些树精说它们没见过鸟,说明新生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副邪物的模样了。或许在最开始的时候,它们的祖先也是正常的树木,可惜在邪煞气中待得太久,慢慢就失了灵智,言语行为形同幼子,平日只知绑人吃人。
树精嚎够了,道:“你赔我胳膊。”
一直飞着很累,江泫姑且在地面上站住了。听见树精的话,他第一反应不是询问怎么赔,而是它们能不能听懂自己说话。毕竟云稚鸟开口,是货真价实的鸟语。
思索片刻后,江泫还是开口了。
“我帮你接回去?”
那树精竟然听懂了,道:“不用,不用,接不回去了。”
江泫默然不语,静静地盯着它丑陋的脸。
许是他许久不答话,树精渐渐变得有些急躁。他伸出颤颤巍巍的胳膊,道:“你不想问问我接下来怎么办吗?”
江泫很给面子地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树精道:“很简单。你到我面前来。”
江泫于是拍了拍翅膀,飞到他面前几寸的地方。却见那树精嘿嘿一笑,迫不及待地张口,口中伸出一条长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江泫伸去!
早料到它要发难,江泫从容地向旁边一避。原本那树精的嘴巴已经张得有整张脸的四分之三大,一击不成,舌头又缩回口中,愤怒道:“奸猾!”
江泫冷声道:“你吃过人么?”
树精道:“自然是吃过的。”
江泫道:“多久之前?”
树精道:“两百年前。那时候我身上还有藤蔓,直接用藤蔓拽过来就吃,方便。”
江泫又道:“没人杀你?”
周围一片哗然。树精们哈哈大笑,异口同声道:“杀我们没用。就算杀了我们,没过多久又会长起来!”
长寿而不得食,不死不灭。树中生脸,聒噪善言,看来是用来搅乱人心的。只是江泫实在不明白,它们行为如此幼稚,要如何搅乱人心?
他道:“既然你们寿数如此漫长,那么我想问你们几个问题。”
旁边的树精轻蔑道:“你有什么筹码能让我们回答呢?若是能绑几个人来,我们也许会宽宏大量回答你半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