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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话音落下,周身的黑纱如同海浪涌动,诡笑着扬开一角。很快,众人原本紧紧执剑的手掌松开,手中长剑落地,发出铿然之响,剑落之后,身躯也应声倒地,昏迷不醒。
确定没人醒着了以后,乌序将斗笠从头顶上摘下来,道:“送到这里就好。回去吧,衣姬。”
斗篷的黑纱慢慢缠上乌序的手腕,触感冰凉,像是毒蛇吐信。乌序不为所动,垂眼静静看着它,等它这带有威胁示意的动作结束,他举起斗笠,向天空之中一扬。
夜色中,那顶黑纱斗笠化作一阵烟气消散。乌序向城中走去,途径某一户门口时,听见一声颤抖的、满含畏惧的声音道:“少、少爷,您回来了?”
乌序道:“嗯。”
一梦大千
再次醒来以后, 睁眼一片闷人的殷红。身躯似乎不太稳当,在顺着什么东西晃来晃去,耳边也吵闹得不行——好一会儿他才察觉过来, 自己坐在一顶喜轿里头。
轿夫的脚步很平稳,轿子颠簸的幅度不高, 四角的金铃与珠玉发出悦耳的清响, 在长街热烈至极的欢呼声中,仿佛一缕醒人神智的清风。
江泫现在状态不太好。他感觉很累, 从进入幻境之时便隐约察觉到的疲惫仿佛堆积到了某个限度,让他此时抬抬手都难。
是以, 他现在不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只能正姿坐好, 一边积攒体力、一边透过红盖头下有限的视角打量周边。
身上穿的果然是喜服。红绸金线, 一针一线之下,得见金凤、鸳鸯戏,栩栩如生,华贵异常。头上不知顶了什么首饰, 总觉得重得很,比这一身喜服还要重。
但江泫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他抿唇,顶着有些难以言喻的神色,在宽大喜服的遮掩之下四下按了按自己的胸膛——平的, 还是原来的身体。魂魄并没有被拉进新娘的身体里, 而是现在,他自己就变成了这个新娘。
这样一想,心中更是奇怪了。
这顶喜轿, 毫无疑问就是那位少爷接亲的喜轿,坐在轿中还隐隐能听见前头不紧不慢的马蹄声。问题就是, 为何突然之间自己会被拉到这喜轿之中来?莫非那人府中有宿淮双元神的线索,无面神出手相助,让自己少走几截弯路?
多想无益,江泫打算静观其变。
他现在手脚都不利索,要干什么打打杀杀或者逃跑的事情也不方便,不如做个一时的“新娘”,先想办法混进府中,找找与淮双有关的线索、查探清楚那少爷的真身再说。
喜轿一颠一颠,在不绝于耳的贺声之中缓步向前。
没来由的,江泫心想:这位少爷似乎颇得民心?在这幻境之中,他似乎就是众人心之所向,大婚之日,几乎全部的城民都涌上街道,夹道欢送,献上祝福。有人在拉彩炮、有人高声唱歌、有人干脆向花轿之中掷花——
红云一般朦胧的纱帘被凭空拉开一道小小的缝隙,一朵轻粉色的小花慢慢飘了进来。行进路线与方式十分诡异,明显不可能是被人掷进来的,更像是由灵力操控。
意识到这一点时,江泫的心中微微一紧。
这幻境之中应当都是凡民,何人能使用灵力?
花朵入轿,拉起纱幔的那束灵力一消,帘子又重新合拢了。唯剩那一朵犹带露水、我见犹怜的粉色小花,静静地悬浮在江泫膝前几寸,等待他伸手去取。
江泫迟疑片刻,伸手将它接了过来。入手之后立刻察觉到不对,翻过来一看,见其花茎被修得短短的,后面绑了一张小字条。
他正想翻过来看看,忽然听喜轿外一人奇怪道:“这位小姐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江泫动作一顿。
忘记了,这座喜轿的帘子是纱制的,外头能隐约看见动作。顶了别人的身份坐在喜轿里头,万事还是小心为上,不可露出端倪,被走在前头的人察觉。
于是他将动作幅度收了收,小心翼翼地去解绑在花后面的纸条。恰好,外面又有一人道:“叫什么小姐,那是咱们未来的少奶奶!少奶奶坐在喜轿里头还能看什么?一定是在看少爷送给她的定情信物啊!”
江泫忍了又忍,好容易才将到了嘴边的叹气声咽下去。
这称呼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奇怪了。奇怪到原本试图忽视这身喜服的镇定都差点破功,手中拈着那朵粉色小花,莫名觉得有点羞耻。
很快,他将心态调整过来,定了定神,用很小的动作幅度将绑在花后的纸条展开,透过大红盖头的缝隙,看见一行清隽的小字。
字条上写道:“姑娘,请莫慌张。少爷重病,前来接亲的并非本人,一切入府之后再详谈。若你想立刻回家,下喜轿时,请轻拍三下‘新郎’的手腕。”
江泫盯着手心的字条,将全部内容读完之后,心中荒谬之感油然而生。
且不说前面少爷的真假,单是换人接亲这一出,若是真正的新娘知晓,心中不知会有多难过。况且“立刻回家”是什么意思?结婚结到一半是还能走人的吗?这成的是什么亲?
况且此时真正的新娘早已不知道去哪儿了,坐在喜轿里头的是一位实打实的男人。江泫轻轻叹了声气,将纸条叠好攥进手中,另一只手托着小花。从进入喜轿以来,他一直维持着跪坐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一张大红软垫上头。平常倒还好,现下身体异常疲惫,这个姿势坐久了,总觉得腿脚发麻,刚想悄悄调整一下姿势,就察觉到了一个异常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