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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脚腕,被什么东西绑在轿子上头了。
意识到这一点,江泫顿时福至心灵,明白了手中那张纸条上怪异内容的意思。
为什么能立刻放新娘回去?
只怕这场婚礼从来就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她是被生生绑上这座喜轿的。上了喜轿,被绑住双脚,要被迫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为了提防她的异动,四四方方的喜轿被换成了垂纱软轿,透过红纱幔,外面的人能清楚地看见她的动作。若她想伸手去解脚上的绳子,就会立刻被呵止。
怪不得前方戴着黄金面的那位假少爷看起来诸多不快,原来是被临时拉来顶替的。至于传这张纸条的,应当也是府中人,只是颇有善心,见不得这样的事发生,才隔空传来一张字条,作提醒之用。
只是,这位少爷的府邸,江泫是必须去一趟的,而这位少爷本尊,江泫也必须见一见。很有可能,这座幻境是由他搭起来的,破除的关键就在他身上。
喜轿绕过长街,顺着人潮流向城中。到了城中,景象更是气派,大街小巷之上都挂满了红绸,沿街搭起高楼,数名女子凭栏而立,盈盈笑语之间,扬手撒下一泼纷纷扬扬的花瓣,与江泫掌心托着的小花同色,从天际飘然落地,如同下了一场粉色的香雪。
轿顶上落了花,亦有几瓣飘上轿夫的肩头。踩着一地落红,众人在一座古朴华贵的府邸之前停了下来,正是未曾荒废的崔府。
江泫看不见外头的情况,听外头声浪趋于平缓,知道已经走出了主街。喜轿一停,知晓已经到了府外,收拢手掌将花朵握在手心,双手拢回袖中,一副静坐姿态。
有人掀开了轿边的红帘,探手进来。江泫余光瞥见一道冷冷的刀光,微微绷紧背脊,却听一道熟悉的温和声音道:“姑娘不要害怕。在下帮你把绳子解开。”
原来,那刀是用来割绳子的。可笑的是,刀柄上也绑着红绸,新娘脚上的桎梏仿佛和这遍天红绸一样,都是这场婚礼的不可或缺的一环。
只是,江泫此时没心情考虑这些。这声音他很熟悉,对方开口才说了几句话,他就立刻听出来了:是江时砚!
他就在崔府之中,现下似乎扮作结亲队中随行的小厮。
江时砚完全没想到轿内坐的人已经换了一位,一边保持着礼貌距离为江泫割开绑在脚上的绳子,一边低声道:“方才的纸条姑娘看了吗?”
江泫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不好暴露身份,江泫打算到了府内再说,现下不能露出破绽。
见他点头,江时砚松了口气,割开绑在他脚上的最后一根绳子,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不必害怕,按照纸条上说的那样做就好,我们会将你平安送回去的。”
我们?
江泫的第一反应是,宿淮双也在其中。只是他没有预料到,对方会以一个最让他意想不到的身份出现。
一支花杆挑开纱帘,轿外高亢的男声遥遥唱道:“下——轿——”
江泫撑着软垫,有些费劲地从软垫上站起来。说实话,坐了这许久,他现在脚已经差不多没知觉了,再加上一身喜服实在繁重,别说行走,连站立都十分困难。
轿外的江时砚似乎注意到了他的难处,从侧边绕去前方,低声道:“淮双,快扶一下!”
淮双?
江泫动作一顿,险些现在就直起腰来,撩起盖头看看宿淮双在哪。万幸的是他忍住了,不幸的是他没注意到自己的身体拔高了一截,正要下喜轿时一脚踩中裙摆,以一个十分不体面的姿势向轿外跌去。
外面的人群一阵惊呼,厉风迎面来,吹开盖得松垮垮的盖头,让江泫短暂地看见了一直被阻挡的视野之外的景象。
宿淮双就站在他正前方,脸上带着一张黄金面,看不清脸上的神情。江时砚站在他的右侧方,原本打算伸手来扶,好巧不巧见到了他藏在凌凌金饰之后的面容,登时神色大变,原本要来接人的手也不知所措地顿在了半空之中。
江泫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栽下去了,正想随手抓个什么自救一下,横空伸来一双有力的手臂,将他整个抱进怀里。这个怀抱极紧,抱着他的手臂不知为何也颤抖不止,并且,一栽进那人怀中,头上的盖头立刻被严严实实地盖好了。
两人原本就站得离喜轿很近,身躯将众人的视线遮挡得干干净净,因此,看见江泫面容的,也仅有他们两人。
原本快要跌出喜轿时,围观众人一片兵荒马乱,见戴着黄金面的“少爷”上前稳稳接住了人,又是一阵热烈的喝彩,掌声雷动。
然而江时砚僵立在喝彩声中,面上神色极度惊愕,盯着跌入宿淮双怀里的新娘看了好一会儿,猛地将不可置信的视线转向宿淮双,道:“淮双,你、你……”
别人不知道,他不可能不知道!
方才红帘之下惊鸿一瞥,那人眉眼清冷、含霜覆雪,不是遥遥坐在九仙台上的伏宵君又是谁?!
原以为是恩重如山之师、心慕笔追之徒,不想其中一位,竟然存了这样的心思……!
江时砚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碰见过这样的事情。心中只觉得震惊、无比震惊,震惊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虽然他一路疑心江泫的身份,但到底没有抓到破绽、不曾挑明,不能确认那到底是不是伏宵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