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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江泫的心跳了跳。一个极其渺茫地可能性浮现在他心中,与此同至的,还有铺天盖地的狂喜。
像是看穿了他在想什么,重月顿了顿,道:“他的衣冠冢,立在时隐峰的峰顶,用结界藏起来了。”
方才浮上来的喜色,被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打散得一干二净。江泫怔了怔,喃喃道:“……也是。”
他亲自下的手,不会不清楚。
绝对、绝对已经没有活路了。
剑柄粗粝的触感仍然残留于掌心之中,江泫的指节一缩,对这种回忆有些抵触。只是越抵触就越清晰,到了后头,他的眼前几乎又浮现出那些他一点也不想回想起来的画面。
这时,一只手轻轻地落在了他头上。
重月坐在床边,垂眸注视着他,半晌后轻声道:“不必回想,也不必为此痛苦,将它们抛到脑后吧。你什么也没做错,不要苛责自己。你这样,淮双若是看见了,定然不好受。”
她将手收回来,安静地覆在膝头,视线一转,掠过寝居内的陈设,停在院中的红梅之上。盯着这些红梅,她的神色慢慢软化,多了几分少时柔软的影子。
“有时候我很想……对你说一声对不起。”她道,“明明我是你的师姐,很多事情却总是你来代我承受。对不起。”
江泫道:“不关你的事。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重月侧过头,眼瞳是柔和的乌黑色,浸润几分净玄峰的寒雪气。
“不说这个,先把你的身体养好。睡了一年,休息得如何?”
江泫道:“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天陵可还留下了什么东西?我想回三灵观一趟。”
霎那间,重月神情凝滞住了。
枯木逢春2
想起来了什么, 总不应该瞒着自己的师姐。师姐和师弟一向是不希望自己想起过往那些不太愉快的往事的,之前听他说要回三灵观,重月的眼眶红了一瞬。
可在江泫看来, 虽然是有那么一部分不太愉快的事情,可往事也并非全然如此。起码以前在司常府、在三灵观、在净玄峰的日子, 他都很喜欢。
“这次回三行原, 去给你捎点金葵糖回来。”江泫跪坐在天陵的墓前,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三行原还有没有。以前倒还是挺……咳咳……多……”
喉头爬上痒意, 他猛地俯下身去, 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再抬起脸时, 原本苍白的脸色又惨淡不少。
岑玉危说, 他沉睡了整整一年。沉睡之前因为气急攻心,忽然七窍流血,宗主和重月守了快半个月,费尽手段才保住他的灵脉。
一年之后醒来, 身体状况较从前差了不少,同僚都来看望过他,花了许多时间,又是灵力温养、又是丹药疏通, 江泫才能从床榻上站起来, 自己走到天陵的墓前。
自言自语一会儿,他撑着碑石站起身来,向时隐峰的正殿走。
方才靠近正殿, 迎面就碰上了温璟。青年的气质同从前相比,变化堪称天翻地覆, 然而这会儿在殿前碰见江泫,还是条件反射地站直了身体低头一礼,道:“伏宵君。”
江泫道:“如今已是一峰之主,直呼我名便是。”
温璟愣了一下,神色有些局促:“伏……伏宵。”
他的视线挪到江泫身上,眼睫微不可察地一颤。
无他,单纯是因为现在的江泫……实在让人很难将伏宵这个名字和他联系在一起。
今日无风无雨,他穿得也单薄素净。身正如松,然而实在清瘦、面色苍白。长发松松散在身后,眉眼之间病气缭绕,像是久病,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
想到这里,他忽觉一阵心酸。替位之前,总觉得上清宗的峰主都是无所不能的,替位之后,才体味到个中酸涩苦楚,真正地感同身受起来。
伏宵君熬了那么多年,对过雷劫、死过一次,还能像现在一样行走人间,已经很好了。
温璟默默地想。他伸出手,将手中的长剑递了出去。
“重月君说,您今日会过来取东西。师尊的遗物我收了一些,但如果要带回故土,还是这把剑最合适。”温璟道,“不过,还请不要拔出来。剑身上有很多裂痕,恐怕就快碎了。”
江泫垂下眼帘,将天陵的本命剑接过来。
即是本命剑,主人已死,剑断是很正常的事。
他轻声道过谢,带着这柄剑回了净玄峰。
岑玉危很不放心他,一直在净玄峰的曲桥上等着,见他拿了一柄剑,远远地道:“师尊!让弟子来拿吧……这是谁的剑?要将它放在哪里?”
江泫道:“我自己拿。衔云呢?”
岑玉危道:“衔云在库房里头。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换了合适的剑鞘,只是不知为何一直抖个不停……”
“带到我房间里来。”
这事便差孟林去做了。待到取来了剑,两人不约而同地守在了江泫的寝居外头,而江泫独自坐在案前,缓慢地将衔云拔出剑鞘,指尖在剑身上一抹,便立刻有青影浮现,道:“……主君!”
他的声音喊得急切,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将江泫病气缭绕的面容收进眼底,尘封一年见到人的激动之意散了大半,又讷讷地道:“……主君。”
江泫略一颔首,温声道:“在太上剑里头,可还习惯?要不要新换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