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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意识尚存,那么一定能被唤醒。
江泫定了定心,略一思索过接下来要做的事,抬手在乌序身上拍了几道,用灵识暂时压制住他听从命令的本能,接管了他的身体。紧接着,他将衔云召回剑鞘,绕过地上躺着的一大片面目全非的尸体,以灵力将木箱浮空,带着箱子里的女殿下和乌序从地道走,离开了地底。
确认性命无虞后,他将箱子放在了司常府门外,叩门三声,带着乌序回到了他住的那家客栈。
在外折腾了半宿,又在地底待了许久,江泫隐隐觉得有些疲累。经此一乱,街上的行人早就散净了,夜里寒凉的空气顺着窗户漫进房间里头,吹得江泫的手指有些发僵。
他屈了屈指节,心中十分无奈,想:“活像七八十岁的老叟。受不得风、受不得冻,在净玄峰上都要运心诀、再多穿两层。”
想到这里,又开始短暂地考虑要不要去添置几件冬衣。虽有灵力,时时运转却也麻烦;虽是一身轻松来去惯了,裹上一裹倒也不差。
一边想,一边将窗户关上了。
乌序按照江泫的指令,老老实实地坐在凳子上,江泫在榻上打坐冥想。索性距离天亮也不远,他打算就这么休整片刻,等到天亮带乌序一道上枯雪山。下山以后,再一起回上清宗去。
坐了不到半个时辰,忽然听见房间里头传声一声异响。
江泫睁开眼睛,惊觉乌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窗户边上,正用迟滞无比的动作去扣窗户的缝隙,想要将窗户打开。
定身咒的束缚,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已经被他挣脱一半了!
江泫立刻跑去窗边将他拦回来,命令道:“坐回去。”
他的灵识压制尚且还有用,乌序愣了一下,缓慢地转头看了他一眼,果真垂下头,乖乖坐回去了。
江泫正要给他重新下一遍定身咒,却发现了一个出乎他意料的举动。
原本他让乌序坐回去,乌序应该什么反应都没有地好好坐着。然而这次江泫一靠近他,他竟然抬头看了江泫一眼。
这让江泫的心中一跳。房中没有点灯,有些昏暗,他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抬手将烛火点上,拉过一只凳子,在乌序面前坐了下来。
果不其然,乌序又看了他一眼。眼神十分茫然,像是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只看了一眼,就匆忙地垂下头去,似乎不想同他对视太久——在上清宗时,乌序知晓自己的眼睛与声音特殊,也时常有意压制,不让它们外露。
或许是元烨的封印不完全,偶尔会有这种半苏醒的情况出现。
江泫轻声道:“阿序。你可认得我是谁?”
乌序搭在膝上的指节微微蜷缩了一下,似乎是想开口说话的。只是刚要发出一个音节,又将嘴紧紧地闭上了,此后不管江泫再怎么引导,他都没有要开口的迹象。没过多久,他就又变回之前呆滞的模样。
江泫重新坐回榻上。
乌序现在应当十分想回元烨身边,应当是元烨那边下了什么指令。他需要注意的只有一点,就是一定不能让乌序挣脱定身咒的束缚,等到枯雪山之行了结,就立刻将其带回上清宗去。
天一亮,江泫立刻带着乌序出发。被他的灵识压制住,乌序似乎丧失了许多概念,御剑、使用灵力,许多平日里信手拈来的事,此时都做得生涩无比。
大多数时间里,他都默不作声地跟在江泫身后。
没有意识的时候,他会四处张望,路人惧怕他异常的眼睛,白天外出时,江泫便用白绫将其蒙上。等到稍稍恢复一些意识,他又会奋力挣开定身咒,伸手去拽束在双目上的白绫,拽下来以后四处张望,想要找路离开。
混沌的时候老实,清醒的时候麻烦。
一来二去,江泫也弄明白了——是乌序自己想走,而不是元烨下了命令。
天色渐隐,江泫寻了一处空地,绘符生火。一连奔波这么多天,也到了休息的时候。
见他停下,乌序也停步,直愣愣地戳在火堆旁边,有火星溅上衣摆,也不挪开一步。江泫让他到旁边坐下,随手削下一根细枝条握在手心,拨了拨枝叶堆。
起初,他就这么坐着,什么也没想。坐得久了,一些被压在心底的东西又开始挣扎着往上翻。一会儿是以前细碎的往事,一会儿又是故人的脸。思绪从三灵观走到净玄峰,又从净玄峰走到幽州、走到海陵,想着想着,又开始思索乌序为什么想离开。
迎面来一阵风,将边缘的枯叶吹开了一些。
火焰顺着枯叶蔓延,无声无息地烧到了江泫身前。他正盯着火堆发怔,忽来一阵轻而厉的风流,将火与叶都吹开了。
轻微的动静惊醒了江泫,他看了看被吹走正缓缓落地的枯叶,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乌序,正巧看见一双宁静疲倦的黑色眼睛。
乌序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后背。然而这次,他没有像以往一样在江泫回头时移开目光,反常地多看了两眼。这两眼的灵动程度,几乎让江泫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彻底清醒了,正要走过去查看情况,忽然听见他用轻轻的声音道:“别动。”
一道无形的枷锁兜头束来。他身体里还有巫神残留的神力,江泫瞬间便不能动了
这样的束缚对他来说并非不可破,乌序显然也很明白这一点,再次重复道:“别动。……不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