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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你这么想见他,就去把你院子里的房间腾一间出来, 让乌公子搬到你那儿去。”
傅景灏的眼神一直往屏风后头飘, 闻言怔了一下,惊喜道:“真的可以么?”
南宫柳道:“假……”说到一半, 看见傅景灏的眼神,他叹了口气, 又改了口, 道:“……真的。你想什么时候带他过去就带他过去, 正好我也方便, 不用两个院子来回跑。”
傅景灏大喜过望,挥手便召来数十个虎背熊腰的家仆。
这些家仆长相粗犷,行事却极其可靠,在房间走了半晌, 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江泫能看得出来,他们都非凡人,而是境界颇深的修士。
随便从中挑一个出来,在外头都一定能闯出一片天地, 但在昊山傅氏, 只能做族中的家仆。且极有可能,这些家仆都是傅氏从幼年起一直培养起来的,修为不弱、忠心耿耿, 若有变故,能为族中要人赴汤蹈火。
乌序被轻手轻脚地转移出去, 江泫的视线在傅景灏身上停留片刻,并没有看出什么异常的地方。
不如说,傅景灏看起来真的很健康。能跑能跳、能说能笑,灵台之中灵力丰沛,灵力流转也畅通无阻。
察觉到江泫在看他,傅景灏将视线从乌序身上扯回来,走到江泫面前,老老实实地一拜。
“伏宵君,净玄峰上的二位师兄有事托我转达,此前看见阿序一时忘了……”他揉了揉鼻尖,道:“孟林师兄说,他和玉危师兄准备下山游历一段时间。伏宵君不在宗内,已由长尧君批字放行。这是他们托我转交给您的信。”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澄黄的信封,双手托着奉上。见江泫接过,他懂事地不再多留,侧身告退。
南宫柳也跟着走了,偌大的客房之中,一时间只剩下了江泫一人。
他低头摩挲了一下信封粗糙的纸面,想起了挂在浮梅殿梅树上的那些纸笺。
信纸方才展开,岑玉危清隽规整的字迹映入眼帘。起先是问江泫在外过得怎样、叮嘱他记得好好照顾身体,途中提起要同孟林一道下山历练的事,大约是因为许久不曾游历过了,有相熟的好友陪伴身边,口吻十分憧憬喜悦。末了报明大概要去的方向、希望江泫一切保重,随信寄来一支明艳如火的红梅。
那支红梅现下正躺在江泫手心,花瓣上似乎还绕着未曾散去的雪气。得知自己的弟子过得很好,他眉眼微舒,回到自己在傅氏的住处,托仆侍寻一只瓷花瓶来。
谁知再次从房间出来,便见院子里整整齐齐站着两排面目清秀的侍女小厮,手中托着花样繁多的瓷瓶,见江泫出来,一叠声道:“请伏宵君挑选!”
江泫满心难以言喻的心情。他立刻绕回门后,拍醒衔云丢了出来。剑灵哪是轻易能见到的东西?众人登时两眼放光地围了上去。
江泫坐在房中,默默地挥起了一道隔音的结界。一盏茶后,衔云两眼发直地浮着一只颜色淡雅的花瓶回来了,瓶中带了水,养着那支鲜艳的红梅,摆在了他的客房。
入夜了又是家宴,江泫原打算借口不去,想了想要是自己称病,后果也许更为可怕,叹了口气去了。傅京一番好意,江泫本意也不想拂他面子,席间这位家主上来敬酒,眼中隐有泪光闪烁。
“傅京拜谢尊座救命之恩。若非尊座此前出手,景灏必然不能平平安安回到家中。他长了十七年,性格一直张扬鲁莽,做父亲的早知他有一日会闯出祸端,不想没等他出手,祸事便砸到他头上,险些没回来。幸得尊座照拂……”
他的感激情真意切,江泫心底却有些茫然。思索片刻,还是没有在长辈的面前拆傅景灏的台,不动声色地刺探道:“需得告诫他,不论作何,都需小心行事。”
傅京将盏中清酒饮尽,又朝江泫拱手一拜,言辞恳切地道:“正是如此!我早已细细地告诫过景灏,他也点头答应。眼下得景微君关照,从玉川回宗不久便放回家中养神,实在是感激不尽……”
他后面说了些什么,江泫没怎么听清楚,注意力在那句“从玉川回宗不久”上顿住,立刻反应过来,傅景灏当时一定偷偷从宗内跑出来了。
掌心没有他给的灵印,竟然敢混在队伍里头往柊山神前头凑!愚勇至此,若是他的弟子,接下来一年都别想从思过崖里出来,而温璟竟然轻飘飘地放行了!
他一时有些不可置信,回过神后心中又有些许怒气翻涌。这口气一直憋到宴会结束、回了房间和衣躺下,直躺到大半夜,心中还是极不畅快。
索性从榻上起身,推门出去。白日里头姑且摸清楚了傅景灏的院子在哪,途中碰见结伴行走的仆人,向他们借了一盏灯,在这大宅之中走了半炷香的时间,停在了少年的住处之前。
傅景灏是家中最有出息的嫡长子,住地紧挨着家主傅京的紫竹院,夜中仍有家仆守门。家仆本在夜中昏昏欲睡,冷不丁听见叩门声,开门发现是冷着脸的江泫,吓了一跳,连鞠了好几躬,要去通报。
江泫止住他的动作,随手将灯笼递给他,让他在此守好。
越过了大门,他径直往傅景灏的房间去,站在门口,轻轻叩了几下门。
檐下的灯笼散着微弱的光。宅邸落在昊山之顶,夜中格外寒凉,江泫是临时出来,衣单襟薄,指尖很快沁得冰凉。
叩门声响了不到两息时间,门内传来一阵“唔唔”声。像是有谁被定住了身、发不出声音又奋力想说话,又闷又劲。这声音持续了一阵,江泫察觉到不对,手上使力,在门扇之上一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