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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还没有讨虏将军府,只有像个草台班子的北武会。楚师叔身受重伤不能示事,孟师伯代为管理也抽不出空来,所以韩良和具体课业真正的经办人多是这位祝师叔。
以至于留下了夜钓龙鳌为试剑,万里驰援强撑腰等一串真假难分的故事。
现在看来故事真假都无所谓了,毕竟这叔侄两个感情好是真的。
韩良和是带着她从城墙上直接跃下的,穿的少将军的服色又过于显眼,一路上关隘的兵卒都默契地让开了道路,故而两人在赶到时硬是没有错过半句话。
顾书玉额上青筋根根绽出,艰难地将目光从祝余坐着的精美轮椅上抽回,这才强忍着怒火说道:“四方车……阁下就是新任四海会会长?”
虽然在有本事的修士眼中,四方车是个完全在浪费炼器材料的鸡肋产品。
功能仅是随心意自由行走四方天地,无论地形多复杂,都如履平地罢了,随便一个金丹期修士都能做到九成以上。
但并不妨碍这件法宝声名在外,相传在远古封神量劫时,西伯侯姬昌被无道昏君纣王囚禁于羑里三年不归,其长子伯邑考担忧父亲,违背父命携重礼入朝歌,欲以重宝换回父亲。
当时携带的重礼中头一件就是四方车。
纣王见众多奇珍异宝,心大悦,果然答应释放姬昌返回西岐。
可惜四方车和携带其入朝歌的伯邑考生命一样短暂,只如烟花般璀璨了片刻,就归于寂灭。
在时隔数个纪元再度被翻出来,出现在人们眼前,就是因为面前这个相貌寻常,一脸和气的青年男子。
四海会的原会长骤然离世,接任会长的不仅是个从老鼠洞里都扣不出来的小修士,双腿还是废的,接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宝库中调出了一辆最好的四方车自用。
又传闻四海会内部的八大家不服这个接任的新会长,准备搞点事情让这个家伙主动交权乖乖滚蛋,激得一些赌坊疯狂开盘。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四海会这个专业卖消息的曾经一度变为最大的消息来源,信息密度之大,令顾书玉这个专心公事的都知道四海会的新任会长是个伤了双腿的。
眼前男子的特征倒是差不多对上了,就是身上并没有寻常商贾唯利是图的庸俗气息,反而有股淡淡的文气,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
顾书玉不知不觉间就偏转了思绪,好不容易从轮椅上拔出来的眼睛也再度黏了回去,只不过这回是冲着祝余的腿去的。
人皆有好奇之心,她也好奇这位新会长是不是真的双腿废了。
据传此人已经把大半个四海会握在了手中,她很好奇凭四海会的财力,还有什么腿疾是治不好的?而且崩殂的旧会长为何放着那么多历练有成的全乎人不选,单点了这个双腿废了的?
她的脑中慢慢升起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这人的腿说不定从最开始就假废的吧……”
只是这个想法注定是得不到印证的,她的目光方移到祝余的袍摆处,在心中勾勒出个外观的大致轮廓,就听到两声不分轩轾的拔剑声,紧接着便是齐刷刷的金铁鸣音。
刀剑出鞘,弓弩上弦,枪矛齐举,大盾拄地,炮弹装填。甲胄耀日,银光夺目,时在正午,却寒气逼人。
超万人的杀气凝成实质咵一下砸下来,直砸得她两耳嗡嗡,大脑发懵,整个人差点支撑不住倒下去。
这回却是韩良和先忍不住半拔宝剑,裴青离有样学样,直接把佩剑全抽了出来。一直按捺着火气的讨虏军士卒见少将军出面扛事,更是把准备给进犯魔族的那一套给摆了出来。
讨虏军只认讨虏将军府军令,杀个玉皇朝的少爷羔子当祭旗的这种事根本不带犹豫的。
祝余脸上露出欣慰又无奈的笑容来,低声唤了一句:“良和。”
韩良和这次执拗地没有听命,紧紧盯着下唇有些发白的顾书玉,双眼中满是杀意。
祝余只能叹气,然后加重语气换了个新说辞:“仁空……”
这句话总算是让韩良和回了神,愤愤然把剑按了回去,但挺直身板指着顾书玉对四周讨虏军的兵卒大声说道:“将士们,这位可是皇英卫的顾班直,见多识广,手段高强。
还请大家伙打起精神来,别被小瞧了去,也让顾班直好好看一看咱们的军容军貌,指点一二。”
好么,这话一出来就像把生石灰砸到了滚水里,原本就鼓着的开水纷纷不甘寂寞地溅了出来。
刀剑弓弩枪矛炮,每一把能收割她生命的利器都比先前更精准专注地指向了她。
顾书玉只感觉瞬息间又是万把利刃加身,扎得她痛苦无比。
祝余一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只是扶额苦笑。
到底是老大的徒弟啊,甭管在他带了多久,脾气秉性还是随老大。
这护短的模样和老大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哪有半点他与人为善。和气生财的样子嘛。
做完这一切的韩良和犹觉不足,快走几步到了顾书玉面前朗声说道:“顾班直,还请不吝赐教啊。”紧接着以极快极低的声音快速说道,“你要是再敢盯着我祝师伯的腿看,我就把你宰了,眼珠挖出来扔到北海去填海眼。”
阴恻恻的话语传入耳中,令顾书玉打了个寒颤,不敢相信这话居然是出自一个年未弱冠的少年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