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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到底忙了些什么呢。
苏晚青蹲在地上,凝神看身边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地,有的种上了胡萝卜,有的种上了西蓝花,冬夜里落了霜,但长势都是极好的。
梅清从房间里拿了一件外套,披在她肩上,“你不回去休息会儿?”
苏晚青抬手捏着羽绒服的衣角,“你先回去睡吧。”
梅清看她表情落寞,也没再说什么,房间里面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又进去了。
苏晚青随手捡起一根小木棍,在地上心不在焉地写字,里面那些人她不认识,也提不起精神去寒暄。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院子外面响起轮胎碾压碎石的声音,苏晚青转过头,看到两辆黑色奔驰停下来,前面那辆先停稳,李泉从驾驶座走出来。
随后,后排车门打开,她站了起来。
闻宴祁穿着黑色衝锋衣,出现在夜色中,他瘦了许多,头髮长了,下颌上长出了胡须,周身泛着死寂,瘦削的身影像一道影子。
隔着一扇雕花栅栏大门,俩人对视。
身上的羽绒服抖落到地上,苏晚青感觉心臟好像被一隻手攥住了,急促的情绪在她胸腔内汹涌着,鼻腔泛酸,喉咙哽得几乎发苦。
她不管不顾地跑过去,在两三米的距离,闻宴祁摊开了手臂。
那是一个久违的拥抱。
苏晚青把头埋在他胸前,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好像五感终于恢復了一样,眼泪不停地留下来,她死死抓着他冰凉的衣角,似乎要分担他全部的悲伤。
良久,一隻手抚上她的后脑杓。
闻宴祁声音低哑,仿佛带着风尘仆仆的沧桑,“别哭了。”
苏晚青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为什么不跟我说?”
“跟你说让你担心吗?”闻宴祁目光黯淡,抬起手,粗糙指腹刮去了她眼下的泪。
“可是我本来打算过去的,我都预约面签了,我想陪着她手术的”苏晚青说得泣不成声,“我应该去见她最后一面的。”
“没事。”闻宴祁垂眼看她,缓缓开口,“奶奶给你留了一封信。”
进了家门,闻宴祁牵着她的手,有人走过来安慰,他也只是轻轻颔首,没有多余的话,像是累极了。
苏晚青抬眼看,只能看见他下颌上青灰色的胡须,晦暗的目光在摇晃的灯影下显得孤寂,越是人声鼎沸,他的平淡才越让她心疼。
“我想回房间了。”她小声说道。
闻道升这时也走进来,梅清拿着外套迎上去,闻宴祁只看了一眼,就垂眸看她,长睫漆黑,他又伸出手,帮她擦了擦眼睛,随后牵着她上楼梯,“走。”
回了房间,暖气很足。
门刚关上,苏晚青还想要奶奶的信,一回头,就被闻宴祁抱进了怀里。
他靠在门板上,像是没什么力气了,将她圈在怀中,双臂也是虚虚地扶着,浑身上下散发着清寒的气息,声音也哑着,“抱一会。”
苏晚青一动不动,把下巴搁在他肩侧,伸出手,耐心又温柔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哽着鼻酸,直到感觉到颈侧落下了一滴冰凉。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地面上拉扯出细长的光影,好像两个无家可归的人,终于找到了互为依托的彼此。
“这段时间”苏晚青轻轻拍着,“很辛苦吧?”
也是收到奶奶去世的消息以后她才知道,闻宴祁断断续续给她传递过的信息,全都是他美化的,奶奶的手术条件并不理想,医生也一早就让他做足心理预期。
前天晚上,在她不小心拨出那通电话的时候,奶奶刚被推进手术室,闻宴祁在外面无助地等候着,还不忘在通话里宽慰她,让她安心。
闻宴祁将头埋在她的头髮里,似乎是想感受这一份踏实,“不辛苦,都过去了。”
“奶奶走得痛苦吗?”
“不痛苦。”
手术未结束就被送进了icu,前后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闻宴祁就好像是个等待宣判的罪人,最后的闸刀落下,他心里反而没有太强的悲伤。
有的只是空,像是五脏六腑都被掏走了一样。
在殡仪馆等待骨灰坛的那一刻,他麻木又懒散地站在雨中,隻觉得喉咙痒,向翟绪要了根烟,橘紫色的火光刚冒出来就被浇灭,老天爷好像存心不想让他点燃。
蓦地想起来答应过谁要戒烟,一路奔波回来,直到看见苏晚青朝他不管不顾地跑过去,她的泪水连带着她的声音,好像重新让他找到了混沌里的清明。
是啊,他也不是孤身一人。
一扇门之隔,外面是吵闹的人声,里面,两人安静无声地相拥着,感受着彼此的心跳和气息,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之久,起伏的情绪终于平息。
闻宴祁松开那个怀抱,垂眼看向苏晚青。
她也瘦了很多,眼睛好像又大了,瞳色却没原来那么亮,原本颊侧还有屈指就能捏起来的肉,现在整张脸不过巴掌大小了。
看着她发红的眼角,闻宴祁抬手,再次拂去她睫毛上的水光,“没事了,别哭了。”
苏晚青抬眼,“你也没事了吗?”
“嗯。”闻宴祁目光沉沉,嗓音却透着清明,“老太太自己说过,生老病死,每个人都要经历的。”
苏晚青又想起那个傍晚,奶奶拉着她的手说没有遗憾了,她希望是真的没有遗憾,“奶奶给我留的信,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