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4 / 4)
训,承欢一时忙着指挥,无暇细想。
人去楼空,承欢与承早在旧屋中做最后巡视,没想到搬空之后面积更小,难以想像四个大人如何在此挤了这么多年。
新居要大一倍不止。
承早用手摸着墙壁,放桌子的地方有一条污垢。
承欢推一推他,「走吧。」
其实没有什么值得留恋。
承早说:「我们住在这个地方的时候,也不是不快乐的。」
「当然,随遇而安嘛。」
姐姐拉着弟弟的手,高高兴兴关上门。
她忘了一件事。
她没有告诉辛家亮,今日搬家。
麦太太步入新居,兴奋得泪盈于睫。
承欢温柔地对母亲说:「灰尘吹到眼中去了?」
麦太太忙用手去揉双目,承欢掏出湿纸巾,替母亲拭去泪印。
很久没有如此近距离注视母亲的脸,眼角皱纹深得一个个褶,抹都抹不开,颧骨上统是雀斑,似一片乌云遮着皮肤,苍老咱然,人人都会老,不稀奇,但这更多是多年粗糙生活的结局。
承欢心中一阵难过,一个人享福吃苦,有很大分别。
麦太太却说:「好了,还在抹什么。」
承欢这才怔怔地停下手来。
麦太太跑去躺在新床上,半掩门,背着众人。
承欢看到母亲熟悉微胖身型,她习惯侧身睡,那样她可以护着怀内婴儿,凡是做母亲的睡姿都一样,用整个背脊挡着世界,万一有炮弹下来,先牺牲的也是她,可保住孩儿性命。
承欢可以想像当年她也曾躺在母怀里侧,安然入睡。
傢具大致安放好,工人收了小费,便纷纷散去。
承早把一箱箱书抬进房中放好。
他说:「哗,终于有自己的房间了,今年已足足十九岁。」
承欢不语。
在这挤逼昂贵的都会中,自小要享有私人空间是何等奢侈之事。
承早扮一个鬼脸,「迟总比永不好。」
承欢看着他笑。
「祖母其实一早住在疗养院里,财产用不着,为什么不早些发放给我们?」
承欢分析:「老人习惯抓住权力,财产乃是至大权势。」
承早颔首。
「再说,她得来这些也不容易,活着,说不定有一日用得着,怎么肯放下来。」
「那倒是真的,再问你们讨还,可就难了。」
「不过,居然积存那么多,也真亏她。」
承早讪笑,「说是钱,其实都是父亲童年与少年时的欢乐:一双鞋、一件玩具,一本新书……都给剋扣起来成为老人的私蓄。」
承欢想起来,「爸一直说,他小时候老希望有一双老式滚轴溜冰鞋,可是祖父母无论如何没有买给他。」
「看,所以这笔财产其实属于他。」
「也好,属于延迟欢乐。」
麦太太打理厨房,给子女倒两杯茶,听见他们嘟嘟嚷嚷有说不尽的话,甚为纳罕。
「姐弟倒是有说不光的话题,我与手足却无话可说。」
承欢别转头来,「那是因为有人离间,」她笑,「趁离间承早与我的人尚未入门,先聊了再说。」
承早听懂了,因说:「我的女伴才不会那么无聊。」
「嘿!」
「现在女孩子多数受过教育有工作富有精神寄託,妯娌间比较容易相处。」
承欢挤眉弄眼,「是吗?」
承早推姐姐一下,把篮球塞到她怀中,「又不见你去离间人家姐弟感情。」
承欢不屑,「我怎么会去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我决不图将他人之物占为己有,我要什么,问老闆要,问社会要。」
承早笑,「我的女伴也一样有志气。」
麦太太说:「那真是我们麦家福气,麦家风水要转了。」
语带些微讽刺之意,可是他们姐弟并不介怀。
承欢想征询父亲意见,他却在露台上睡着了。
脱剩汗衫短裤,仍然用他那张旧尼龙床,脸上盖本杂誌,呼吸均匀。
承欢轻轻走到父亲身边,怜惜地听他打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