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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心平气和道:“你一动,机关就动,我又得花上月余重做一个。”
阿白大气都不敢出。少年终于睁开眼睛朝他望来,这一睁眼,人偶娃娃碎成了齑粉,冰凉的毒蛇吐出了信子。
他的双目黑到几乎不反光,嵌在那苍白冶艳的脸上,像是从桃花春景间豁开了两道炼狱的入口:“令师说得没错。”
后来他渐渐了解夏侯澹,也知晓了对方更多的故事。初遇那一刹那的惊惧已经逐渐淡去,他钦佩其隐忍,感念其不易,心甘情愿为其奔波。
但此刻回想,却又依稀能记起当时不舒服的感受——那是遇到异类的本能反应。
奇怪的是,庾晚音却完全没激起他类似的感觉。她虽然也来自另一个世界,却温暖无害,仿佛此生从未筑起过心防。
他能理解夏侯澹为何会对她另眼相看。
但也是因为心头那一丝抹不去的阴影,他才更不愿将庾晚音留在宫中。
阿白心里这番计较,没有一个字能对北舟说。
想到北舟对夏侯澹的关爱回护、视若己出,阿白忽然有些心酸:“我听师父说起过你的一些事。你觉得陛下如何?”
北舟:“南儿的孩子,自然很好。”
可是……他不是你的故人之子,只是异世来的一缕孤魂。
日后你知晓此事,会难过吗?
阿白终究要为夏侯澹考虑,不能引起北舟的疑心,轻描淡写将这话题带了过去,又道了几声珍重,便与之分道扬镳了。
庾晚音人进了冷宫,如同社畜放了长假,再也不用早起去给太后请安,也不用应付没完没了的宫斗和神出鬼没的端王,一时过得心宽体胖。
但社畜没有真正的假期,小组会议还是要开的。
庾晚音不想缺席,但总不能让臣子们进冷宫来开会,于是隻好自己爬地道过去加入。
这地道才刚刚挖通,暗卫还在努力修葺出个模样,此时却只能容人猫着腰跪行而过,每次爬这一段都得吃灰。
地道另一端的出口,在夏侯澹寝殿的龙床下面。
李云锡先前突然听说庾贵妃被打入了冷宫,还饱受折磨,心中万分错愕。
他还记得庾晚音的救命之恩,入宫的路上眉头深锁,又想谏言劝皇帝几句,又觉得身为臣子不该议论后宫。
正在道义与规矩间左右互搏,一进寝殿,却赫然看见那传闻中快被囚禁至死的女人正坐在夏侯澹身边。
庾晚音一身冷宫专用荆钗布裙,未施粉黛,脸上还沾了土,落魄得催人泪下。偏偏一脸平静,一边掸灰一边道:“不用管我,你们聊你们的。”
李云锡:“?”
李云锡望向夏侯澹。
夏侯澹将手边的果盘向她推了推,然后真就没再管她,淡然道:“都说说吧。”
李云锡:“?”
李云锡又看向身旁的同僚。
岑堇天和尔岚各自笑了笑,既不问她为何在此,也没对她的模样发表任何意见,仿佛这一幕很寻常似的。
岑堇天已经开始汇报了:“上次回去后,臣根据各地的作物品种,整理了旱时应有的产量。陛下再看看各州仓廪储量,便可推断旱灾来时如何调剂赈灾……”
庾晚音塞了块桃子进嘴里,熟练地提笔做会议摘要:“岑大人辛苦了。”
岑堇天躬身:“都是分内之事。”
李云锡:“……”
要不然他也装没事人吧。
燕国一事,夏侯澹没打算把所有希望都押在外交上。
燕人身在蛮荒之地,始终觊觎着金粉楼台的大夏。他们生性骄横,在大夏强盛时勉强靠和亲维持了一段和平,等大夏朝野一陷入内斗,立即纵马来犯。
原作中夏侯澹死后,燕王还趁着旱灾进犯中原,跟端王打了一场大仗。
如果外交失败,这一仗终不可避,他们也要早作准备,移民垦荒,存储粮食,开中实边,充盈军备,免得到时毫无还手之力。
岑堇天温声道:“自从陛下下旨,降赋减租与开中法并行,民生大有改善。如尤将军前日所言,边境之地也已开了不少燕黍田,等再种几季,即使不从燕国购入种子,或许也能应付旱灾。”
提到尤将军,李云锡忍不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天高皇帝远,那家伙的话不可尽信。”
这尤将军统领右军,镇守南境,按理应该与中军洛将军齐名。
但与杀神般的洛将军不同,此人的位子却不是沙场征伐出来的,而是凭门荫捞到的。
南境和平已久,把这将军养得一身痴肥,近来他回朝述职,还遭了夏侯澹几句讥嘲。
夏侯澹当时在朝堂上演着疯批,怪笑道:“看爱卿的脸,就知道右军如今不缺军饷呢。”
太后党的文臣们忙不迭地大笑起来。
尤将军完全没有洛将军那样的煞气,整个人臊眉耷眼,被讽刺至此,居然也不敢动怒,唯唯诺诺了几句“勤加练兵报效朝廷”之类的废话。
他在都城这段时间,没少与端王接触。端水之王的橄榄枝对三军平等批发,尤将军收礼收得偷偷摸摸,办事办得抠抠搜搜,哪头都不得罪。
李云锡忍不住劝道:“陛下,尤将军看着不像是能成大事的人,由他坐镇南境,恐成祸患。”
其实不用他说,庾晚音都知道这人在原作中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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