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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嘴角抿直了,脊背挺得一丝不苟,深深地看进宁策眼里。
语调是硬的,犟的,紧绷的,话语却带着低声下气的恳求:“只要您留我在您的剧组,我什么都可以学。”
宁策看着他。
他的眼神平和又深沉,像是透过了皮囊,看一只淋湿了雨的、可怜兮兮的大狗。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秦奂叫他那种类似于打量小宠物的眼光看得起了一身的薄汗,咬着后槽牙,勉强撑着气势,不让自己在对方面前败退得太难看。
“这是要签卖身契?”宁策最后笑了一下,带点玩味,“好啊。”
“三天之后,来《围城》剧组找我。”
说完,他就转过身,往房间里去了。
秦奂如蒙大赦,正要同手同脚地跟进去,却被宁策一个眼神定在了原地。
“干什么?”对方眯了一下眼睛,神色缓和了些许,只打量着他,“你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吗?”
秦奂讷讷不知说什么。
“今天不用你。”宁策似是看出了他的僵硬,瞥了他一眼,“早点回去休息吧,三天之后,带着你的体检报告过来。”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如果不知道怎么做,可以先查一查资料。”
片场
在今天之前,秦奂对宁策这个人的概念仅存在某度百科那些光辉履历上。
媒体大赞他为电影圈半壁江山,评价他个人风格明显,戏剧张力强悍,每年的节假日只看到他导的片子票房高居不下,场场满座。
也有一些影评人对他不屑一顾,认为他只是占了个青年导演的噱头,水平不及老一辈电影人的万分之一,只有娱乐至死时代的年轻人才会捧场。
但不管怎么样,宁策总在那里。
不仅每年挣得盆满钵满,各类奖项提名陪跑必然都要沾一点儿他的影子,正主懒得听旁人怎么说,那些兀自眼热的咒骂一阵,别无他法,也就散了。
这样的人物,对秦奂来说太遥远了。
他只知道对方在这个圈子里有权有势,自带资本,但这些东西高到了一定程度,在常人眼里就成了几个无意义的形容词,听听就算了,真要理解,谁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所以在第二天早晨,他推开那间三十平米出租房的防盗门,在窄小的楼梯间看见那位正装笔挺、一丝不苟的周助理的时候,一时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秦先生,早上好。”对方客气地向他微笑了一下,“宁导让我来帮您搬行李。”
“……啊?”
秦奂本人睡得迷迷瞪瞪,头脑还在待机重启,一时间“秦先生是在喊谁”“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和“搬什么行李”三个问题绕着脑子晕乎乎地打转,不知道先冲出口哪个比较好。
还好大脑在最后一秒紧急完成开机,他咬了下舌尖,痛得一激灵,彻底清醒了过来。
“你是?”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管理,委婉地问。
周翊愣了愣,随即礼节性地笑了:“不好意思,忘了向您自我介绍,我是宁策宁导的助理,以后您有相关的事情,都可以跟我联系。”
“宁导今早吩咐过我,替您找个新的住处,您看您的东西多吗,还是到了地方再新添置?”
对方的口吻很温和,语调却让人觉出点儿不容置疑的味道。
就好像他只是在通知这个结果,没有丁点询问他意愿的意思。
好在秦奂本人并不是拘小节的人,也对自己的身份相当有自知之明——非要算起来,还是他上赶着去贴宁策,没道理到这个份儿上了还作清高。
“好的。”他干脆地应下了,“我收拾可能要一会儿,你在外间等我一下。”
周翊摇了摇头,示意没关系。
回屋收拾东西的时候,瞥见放在床头充电的手机,秦奂才想起另一件事。
昨晚孙哥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估计都是来问他成没成的,正巧他昨晚烦得很,一个没接,估计这会儿对方要气疯了,没准正在赶来兴师问罪的路上。
他踌躇了一下,没想好要不要跟宁策说这事,正忖度着,周翊走进来替他搬箱子,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桌上那部老式的手机。
“宁导替您买了新款的手机。”周翊顿了下,语气平和自然,“往常那些人的联系方式,您可以不用留存了。”
这话说得暗藏深意。
秦奂怔了下,慢慢地回头去看他。
对方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脸上挂着公式化的笑容。
今天早上第一次,秦奂体会了一把心绪复杂的滋味。
他干咽了口唾沫,表情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僵硬:“宁策……他都知道了?”
也对,以后要共度良宵的枕边人,怎么可能不提前摸清底细。
想到他整个人就像白纸一样摊开在对方面前,秦奂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但心底的某个地方却古怪地松了口气。
好像这样做就在某种程度上证明了,他这只金丝雀做的还算可以,至少在宁策那颗日理万机的心里,不是什么可以随手丢弃的小玩具一样。
但周翊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奇怪。
“知道什么?”他问。
刚放下的心要落不落地吊在了原地,秦奂的神情空白了一瞬间,脸上的笑容都有些维持不住。